約莫一柱香的時辰,玉京山底聚集了各界的生靈,忽而來自冥界的幽魂如同失了力一般往下倒去,頃刻間便被一旁發狂的野獸或是仙人吞噬。有道行的被鯨吞,無修行的直接化作齏粉,算是死了之後又死了一次。

玉京山上空激鬥的幾人中,終於飛出一截殘肢來,落入下方昂首的暴動人群中。一方落敗,剩下幾方便認為自己的勝算更大,打得更是毫不留情。

等到打完,剩下一個滿身負傷,盡是獻血淋漓的人。妍娘看了半天,也能沒能認出他到底是哪一方的首領。

此刻,系在那幾人身上的透明絲線才變回浪潮模樣,鋪天席地將那人卷進來。

一場內鬥早已耗費心力,那人來不及抹淨臉上的鮮血,便由胸腔中擠壓出笑聲來。還未出幾聲,便被捲入極海。

只咕咚幾聲,幾界的豪傑盡數消逝。

妍娘親眼看見這場爭鬥,也看見了他們被慾望控制時,極海在內操縱。她看見了石媼血紅的雙眼。

是否萬年前,她尚且是襁褓嬰兒時,她父母一行人進入極海。到底是人內心慾望強盛,還是極海操控。

她分不清楚,也不待她分清,便看見了石媼冷漠的神情。

玉京山下血洗一般的景象,剛剛暴動的人群一剎那便安靜下來。平平的屍堆上偶有向上僵硬的肢體,猶在肖想重新散佈的靈力與真氣。

有時寂靜要比喧鬧恐怖的多。

看起來不似抔生瘋魔的石媼才是真正的妖邪,她一臉微笑著將那些屍體抹去,繼而佈下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古樸的花紋在空中如同煙花般綻開,布滿鮮血的土地上瞬即有遍野的小花開放。地面向上延伸出幾根鎖鏈,一條一條纏上漂浮在空中的那顆心髒。

“他要來了,你進去吧。”石媼的聲音冷淡,但卻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冷意。

被傳送向湖上的鏡面之時,妍娘遙遙聽見石媼的聲音傳過來,“你有很寶貴的東西在我這裡。”

再睜眼,已經在陣法的中央。頭頂便是阿姑的心髒,因為感知到正下方自己流動的血脈而劇烈搏動,帶著那幾根鏈條在空中顫顫作響。

腳下的花草柔軟而芬芳,聞不到剛剛廝殺過後的一絲絲血腥味兒。

妍娘環顧四周,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她嘗試著往邊上走去,發現這個陣法的邊界並沒有定死,她向前一步,陣法便向外拓展一步。

沒有抔生說的可怖天雷,寂靜得能聽見空氣的嗡鳴聲。

或許是二人的陣法,還得再進一個人才能真正開啟。

不等她回過神來,身後便傳來急促腳步聲。

是神君!

她匆忙轉身,在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那張臉脫口而出的依舊是抔生的名字。

她許久不見的清冷夫君果然神色暗了暗,如同以往一樣並沒有說什麼。

“禦生神君……”她想著還是得打個招呼,又因為私自遊歷人間有些害怕。

賀雲州和抔生,在神君面前終究是婚外之人,是她移情別戀的結果。

神君卻並沒有在意,幾步上前,一雙冰魄雪眸似是被融化了些許,繞著她看了幾眼,確認她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我都弄清楚了,你不要怕,我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