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州頓住腳,考慮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

“嗨,”那漢子笑道,“這有什麼?你不是長了嘴嗎?”

賀雲州一時不解,後知後覺領會到,只覺得手中提了個千斤重的火藥包一樣。

此刻他端著小二遞過來的湯藥徘徊在屋外,一時不知該如何進房間面對她。

湯藥燉的有些過火,濃濃的縮成了略有些粘稠的半碗。因為是補氣血的藥物,紅棗加的多,甜膩膩的氣味混在苦澀的藥香中,可以想見它的口感與味道並不好。

賀雲州進屋,那隻小碗縮在他手中小小的一隻。他看了一眼床上人,依舊是蒼白麵色,昏沉睡著,絲毫沒有醒意。

一口藥,他端著碗進退不得。

他將人扶起,因為傷處的通風,妍娘並未著厚厚的外裳,擱著一層薄被,將身上的熱氣傳遞出去。

賀雲州只覺得懷裡有些燙,像是個火爐般燙手卻又不能放下。

碗裡的藥他嘗了嘗溫度,小小的喝了一口,苦澀卻又舔膩,著實不是好滋味。

低頭吻去,腦子裡全是修行之時的仙風道骨,經幢翻飛又一片片的碎裂。他感覺自己的心,就這樣安靜的撕裂著,像是許久未歸家的人,走上陌生又好像早該如此的歸途。

他不安的摟著妍娘,做著陌生的事,可唯獨心中一清二楚,他接受的很好。

妍娘有很好看的長發,此刻亂亂鋪灑了大半個床榻,猶如綢緞般晾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鼻子如同小丘般,挺拔而可愛,睫毛長長的垂下小片的陰影。她的瞳仁,是漂亮的茶褐色,對著陽光直射是投射出淺色的畫像來。

賀雲州忽而驚醒,懷裡人已然醒了,睜著一雙眸子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臉。

“你……你醒了。”他結巴著將口中的藥嚥了下去,故作鎮定將剩下的藥遞給她,好像一切本該如此的自然。

唯有胸膛中如鼓雷動的心昭示著這場萌動的春雨。

妍娘乖巧將藥喝下,看著賀雲州遞過一根已經化了許多的糖葫蘆。金黃色的糖衣掛下幾根冰淩樣的墜子,香甜氣息瞬間充斥房內。

藥房外守著個賣糖葫蘆的老漢,賀雲州是被一起買藥的漢子拉到門口。

“哄老婆,買些甜食是一定的。”說著便挑了兩串大的,一串自己小心收起,一串給了賀雲州。

妍娘被吸引過來,好奇盯著他手中的糖葫蘆。

晶瑩的糖入口是麥芽的香甜,將將要覺得膩時,酸澀的山楂香味在口中爆開,中和甜味,只餘口舌生津的酸甜味。

妍娘睜大了眼睛,吃了兩顆這才想起來。她伸出那根糖葫蘆,問賀雲州吃不吃。

在賀雲州眼中,這是孩子吃食,是哄小女兒的禮物,是屬於妍孃的東西。

他搖搖頭,第一次覺得原來人間吃食不僅僅為了飽腹,也為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能透過一粥一飯而拉近。

糖葫蘆滾入口中,將臉頰撐出圓圓的輪廓,如同倉鼠一般,可愛的緊。

賀雲州不自覺避開眼神,覺得那一串紅色有些惹眼,就那麼直直刺入心尖。

他本想先出房門冷靜一下,可衣袖卻被扯住。

“謝謝你,”妍娘笑得開心,她揚了揚手中的冰糖葫蘆,“送這麼好吃的東西給我。”

兩根玉指並未放開他的衣袖,“我以為我夫君,他會來救我的。”

“他是沒有尋到那裡嗎?”

“可是你卻找到了。”

賀雲州沉默,心中不是滋味。妍孃的語氣裡並沒有哀怨,只是幹幹淨淨的不解並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