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悶響了一陣子,零零地撒下冷雨珠子來,紛紛打在頭頂的蓬蓬密葉上,愈來愈響。

紫依蜷縮排樹叢投下的陰影裡,攏了攏單薄的衣衫。

她抬起濕潤發紅的眼楮,往頭頂上方望了一眼,隱約見著三兩串細葉在高高的枝頭上搖搖晃晃。

有一道冷光,遙遙地在天邊映現,又轉瞬消失。

紫依收回目光,緩緩閉上了雙眼。

蝕骨的寒冷如潮水般湧來,她擰緊了眉頭,咬緊牙關,抱住自己,不住地往裡縮。

灼毒牽累著她體內本就微弱的靈息,冰息便無法抑制地翻了上來,紫依沒有餘力去壓制,只能任受它在體內滾湧。

背後是一叢濃密的灌木叢,地上還鋪滿了林木脫下來的葉,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輕的摩擦聲。

一連串沉沉的腳步聲隨之從後方遠遠地傳來。

紫依連忙屏住了呼吸。

忽高忽低的雨聲裡傳來定定的摩擦聲,風的呼嘯夾在其中,紫依辨得,那是龐然大物行走的動靜。

這裡仍然是尚紇的地界,惡獸還在附近。

紫依心裡明白,灼毒一發,她便無法控制住自己,隨時可能成為覃非的木偶,任他操控。

尚紇既沒有知道陣圖的下落,絕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她若不死,惡獸不會停下追捕。

她顫抖著手,從腰間摘下系著的短刀。

“山窮水盡,沒想到你我竟要在此長別了。”

她輕輕地撫著短刀,目中流露不捨,終是狠著心移開了眼,拼盡餘力,猛地將它往外丟出。

那短刀乘著力,帶著她的氣息,飛箭一般橫穿向外林間。

落雨聲淅瀝,蓋住了它擦過冷風的動靜。

片刻後,紫依聽見連道奔逐聲,都向著那短刀飛離的方向遠去。

很快,空氣裡只剩下嘈雜的雨打林木聲,淅淅瀝瀝,滴滴答答。

有幾滴雨珠落到她的臉上。

她茫茫然睜了睜眼,過濃的疲憊感襲來,眼皮頓時壓下,再睜不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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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的冷雨珠子從高邈的天穹直直地落下來,正中臉上,雨水便頓時朝四面迸濺開來,打得覃非一個激靈。

他猛地睜開了眼楮,只瞧見灰濛濛的一片,過了片刻,正頭頂上布著的床簾才顯出些方正的支架輪廓來。

錦衾繡枕,溫軟柔膩,外面天還未亮,安靜得出奇,凝神細聽,並沒有雨水的聲音。

原來是一場夢。

突兀的夢。

覃非抹了一把臉,緩了緩神,忽然停住了。

腦海里乍然閃過些零碎的畫面,中有人影倏忽移動,模糊不清,只道道靈光交纏打鬥,分明且紛亂。

東南翎的天空閃過了一抹藍色的劍影,似曾相識——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好像那道劍光就是從他眼前掠過去的。

“賀紫依……毒發了?”

覃非慢慢明白過來,已再睡不下去,掀開了被褥一角,坐起身來。

他盤膝而坐,試著推掌運動體內的幻息,漸覺胸中一股清氣凝集上來,緩緩浮移,若遊魚逶迤於綠荷間,半藏半露,等游到了清水岸邊,荷葉減盡,全然現出。

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悉漸都入胸中來,覃非閉上了眼楮。

灼毒出自他手,他自然最清楚——紫依靈力不足以自持時,便是趁虛而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