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走來的二老臉皮灰綠,皺巴如紙,烏靈靈的眼楮一動不動,恍若精怪。

這絕不是尋常地方。

乙蕪心裡對自己說道。

兩個老人從小木屋中走到乙蕪身前。

乙蕪看到他們的臉上布滿了厚如樹皮的皺紋。

他們都不像是人——像老樹成了精。

她勉強辨別出這兩人是一個是男,一個是女。

“姑娘身上沾了雲氣,有些濕了,進來烤烤火,暖一暖吧。”

老婦臉上的皮擠到一起,掛出來一個慈祥的微笑,對乙蕪溫柔說道。

旁邊同樣披著一身皺巴巴的皮的老頭熱絡地附和道︰

“對啊,進來暖一暖……”

說著,往身後示意。

乙蕪順勢向立於煙霧迷濛當中的小木屋望去,猶豫片刻,點頭答應。

三人遂並向小屋走去。

兩個老人身材矮小,乙蕪走在身邊,尤顯得身形修長;又輕步如蓮,移動款款,風拂起輕柔的衣袖,宛若躍動的弧線,襯著青綠的山林和潔白的雲霧,杳然脫塵。

“姑娘,喝茶。”

進了門,未待坐穩,老婦便端來了熱茶,先塞進乙蕪的手心裡。

指尖觸及的溫熱感剎那透過血液湧遍全身,乙蕪被暖意包裹,連忙道了聲謝。

她吹一吹茶水騰上來的熱氣,朝四下打量。

小屋裡燒著乾柴,水壺架在上邊咕嚕咕嚕冒著熱氣,不時有低低的 啪聲從柴火間傳來,聲聲襯靜。

兩個老人家各挪一個木墩在火堆旁坐下,攤開皺巴巴的兩手烤火取暖。

“姑娘是稀客,我們兩個住在這樣的地方,許久不曾來過人了。”

乙蕪聽著,轉了轉眼珠子,訕訕地笑道︰

“我也是一時迷糊,走錯了路,沒想就闖到這邊來了。從前總聽父親說這西邊的林子一向沒有人的,不想二位老人家竟住在這裡?”

老婦聞言,咦了一聲,皺著眉搖了搖頭,“姑娘怕是錯記了,我家住在東邊,離西邊的林子遠著呢。”

乙蕪聞言微愣一下,以為自己弄錯了,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剛剛走過來的所見,記憶卻都是模模糊糊的,像被林子裡滯著的霧氣給蓋住了。

遂詫異著,啜了一口茶水。

舌尖松香蘊長,她回神,低頭看了一眼——杯子由竹節削圓而成,裡面盛的茶水於淡綠之中透著微黃,像極了日暮斜暉打在綠枝上的顏色,自然而然,賞心悅目。

她心想︰“今日踫見這些事,真是古怪。”

既來之,則安之。

她轉頭問兩個老人道︰“兩個老人住在山深的地方,近處沒有鄰舍也沒集鎮,難道方便?”

老頭從屋子一側抬柴火過來,老婦接過來添上,將火撥一撥。

火心燒上來,漸漸旺了。

“鄰舍、集鎮……原來都有,這地方原是有十幾二十戶人家的,可惜都得了怪病,死絕了,”老婦手撥著火堆,語調極其平靜,“姑娘別看我們,老得骨頭快要散了,其實我倆也就四十出頭,年輕著呢。以往他們還在時過年過節的,我們鄰裡幾戶,大人孩子們也是熱熱鬧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