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依是在收到長老傳信,聽說熠君覃非借秋狩之機,即將率軍壓境時才漸漸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將冰符附在宇輝身上,本只為探聽訊息方便,並沒有同他正面交鋒的打算,若非艾狐琰攔路出來,堵住了宇輝,她也不會輕易現身。

換句話說,拿下宇輝,並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正因如此,直到褚以墨現身,她都沒有出手。

宇輝被拿,再接到邊界熠軍壓境的訊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已經可以預估了——舊詔訊息一出,宇中三個公子相爭更烈,如今,長君在暗裡到處搜羅舊詔的下落;二公子悄然回城;三公子和“煙雀”牽扯不清……東宇城恐有一場大變。

覃非是想趁此機會,坐收漁翁之利。

再回到東宇城裡,紫依可以隱隱感覺到內裡的氣氛已經變了。

她捋了捋思路——長君府、褚二、褚三,三方在宇中諸司各處都有眼線,形成的訊息網路錯綜復雜。

然而這樣一張網,羅著大半個宇界,找了小半個月,竟都沒有舊詔的準確下落,說明,宇君確實沒有將其藏在外面的什麼保險地方。

既然如此,現下,只有君府這一個地方是未經查詢過的了。

褚二的府上留了宇瑩、宇珠兩個得力的,這二人原就是從君府裡帶出來的,打聽到君上的書閣內中藏有密閣的訊息。

褚以墨正把目光投向了那裡。

再過三天,宇君帶著於明到祭園祭拜,君府夫人、司祭大人、司刑大人也隨行,司城司防都要分去一些人馬,君府正好空虛。

紫依這時候才明白了褚以墨。

他這是要趁宇君外出祭拜,潛入君府密閣查詢舊詔。

此舉風險極大。

紫依一開始就感覺得到,這個舊詔的訊息來得很不尋常。

“煙雀”諸案雖然至今沒有定論,但他們來東宇城幾場攪和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宇中三位公子為了舊詔暗自調動人馬,風雨欲來,而邊界,熠族蠢蠢欲動。

她覺得現在似乎已經可以推定——自褚以墨的車馬駛入東宇城起,“煙雀”的一系列行動,都是為了將事情推到這個地步。

褚以墨本是沉斂之人,尋常誘惑動搖不得,不見得會輕舉妄動,授人以柄。佈局人懂得攻心,丟擲來的餌關乎先君舊事,他算準了褚以墨會不計代價,一頭扎進來。

倘若如此,那三日後宇君出外祭拜,空下來的君府就是一個陷阱,褚以墨稍有行差踏錯,便可能身敗名裂。

這個在暗中佈局的人是誰?

紫依想了一想,覺得照方才的思路,似乎宇君就是背後推動這一切的手——他藉故外出、請君入甕,就是想借機除去褚以墨的長君身份,畢竟,褚以墨一直都不受他的待見。

若真如此,那麼,初時借褚以墨的傷情拖著不讓他理事、現又暗詔褚二回城等事,也都說得通了。

想到這裡,紫依不禁緊張得十指交叉,扣緊了自己的手。

難怪當時出外來擒宇輝時,褚以墨表現得那麼不尋常,完全沒了平日的沉著冷靜。

想必,他的心裡也很煎熬吧。

紫依猜想以他的性子,哪怕知道三日後的君府就是個陷阱,也會視死如生地闖進去,因為內裡藏著的可能是他父母的遺詔,以及觸及當年真相的唯一機會,而外面設局想殺了他的,是他的叔父,他的君上。

她知道自出生開始,褚以墨都活在宇君的猜疑忌憚當中,因此才會多年在外奔波,直到現在才因重傷和一眾族老對君府的施壓,在東宇城安定下來。

若君上仍然不信任他,想要藉此要了他的命,他會慨然奔赴那個結果的。

想到此,紫依嗤笑了一下。

這就是自己和他的區別了吧。翎中利益相爭、暗流湧動,將她往外排斥,她尚可以流於野外,務己之事,獨善其身;可褚以墨若離了宇中,那就真是折了他的翅膀了。這片天空再沒他可翱翔之域,他寧可折在這裡。

“你都能,憑什麼我不可以?”

她回想起他唯一的一句怨懣之語,心裡翻江倒海,不禁閉上了眼楮,擰眉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