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師父和褚以墨比試武藝,一直打到了遠處林中,身影已經被高樹淹沒,紫依也不好湊過去,出了林子,往山後閑步。

後山小徑草幽,如霜的秋水在兩峰之谷靜淌。

一座寬約五尺的石橋架在水上,日光斜照,薄霜融化,將橋面濡濕,彷彿剛下過小雨似的。

橋的盡頭是小路分岔口,路邊生著一叢高大的吊絲單竹,垂落下來的陰影里正立著一個方石桌。

紫依過了橋,經過竹叢跳到橋下,沿著河水邊緣的陸地走,來到上游許多石頭自然攏成的潭水邊蹲下,掬水抿了兩口。

清冽的河水順著喉嚨一路流進肚裡,一股涼意隨即從底漫開來,散遍她全身。

她坐在石頭上歇息,目光往四處流轉,打量著周圍的景色。

不經意地一低頭,注意到清澈的水底臥著一塊烏黑的石子,兩指並攏般的大小,隔著水幕,光滑如玉,忍不住伸手,將它從水底撈了出來。

一塊普通極了的石頭。

不過紫依若閑起來,啥都樂意撿來看一看。

她離開幻雪山前,自己的房間裡可還堆著好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山裡僵死了的枯樹,水裡各色的石頭,路邊顏色古怪的野草……

那時玄芝師姐常說再讓她這麼下去,幻雪山裡不論活的死的,都要叫她相完一遍了,還嚇唬她說哪天撿到一個讓人下了咒的東西,非要了她半條命她就老實了。

她拿著那石頭,躍到橋上,往空蕩蕩的石桌旁坐下。

風吹落竹葉,恰好落到石桌上。

紫依以葉為刀,運著靈力,攢著力氣,低頭全神貫注地刻那石頭。

手上的石頭漸漸有了形,從上面刮下來的碎片殘灰堆在一旁,風吹過來,撲撲地澆了她一身,她仍渾然不覺。

不覺中過去一個時辰,日頭竟漸漸低了,陽光退到山尖上,冷色佔上大半的山林。

群林原本的綠色上彷彿蒙了一層炊煙,呈現出灰濛濛的藍,和山尖的橘黃色的陽光對比,分出一圈明顯的分界線來。

蟲鳥的鳴叫從四面披著冷色的山中傳出來,清脆的、嗡營的、高昂的、低語的……各式各樣,襯出一種喧嚷的寂靜。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這寂靜中無聲無息地走來。

他靠近紫依,微微探著身子瞧了瞧。

紫依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到,稍稍轉過身子,一雙水汪汪的眼楮正撞上他投下來的目光,雙方都微微一驚。

來的正是褚以墨。

紫依將手心收緊,快要刻完的石頭攥在裡面,站起身來。

“你和師父說完話了?”

褚以墨微微點頭,後退兩步,伸手攀著她的胳膊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這石桌立在一塊狹小的空地上,石凳已經放到空地邊緣,紫依的旁邊就是一汪冷泉,那裡正雪泠泠地滾著水珠,若不慎跌入,只怕要受冷。

紫依回頭瞥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任他牽著走到一邊。

“師父他……沒有為難你吧?”

褚以墨搖搖頭,道︰“我要回去了。”

紫依道︰“這麼快?我送送你吧。”

褚以墨道︰“別了,南乾尊上還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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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關於我出生那一年的事,您到底瞞了我什麼?”

紫依給南乾斟茶,一邊問著,一邊觀察他的神色。

此時已經是傍晚,師徒兩人都在南乾的書房裡。

南乾拿起她斟滿的茶水,吹了吹熱氣,飲啜不語。

紫依把茶壺放到一邊,靜靜地等著,目光爍爍閃動。

未久,南乾嘆了一口氣,放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