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夜,月朗風清。

意幽院裡早已熄了燈火,人歇聲寂,只有螽斯夜鳴不止。

屋脊上落著月光,銀色裡混著灰色,有些朦朧。一股疾風擦過,黑糊糊的殘影忽而閃滅,落到意幽院後方的絕罅邊,漸漸顯出一個完全的身影來。

是紫依在熠宮外見過的那個青衣人。

那人打量四下,小心翼翼地移步,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聽內室裡呼吸聲均勻,他料著人已熟睡,暗暗舒了一口氣,隨即抬手拈訣,散出安神術咒。

術咒一出,近處的風都慢了下來。他凝神靜氣,正要化形穿過隔門。

“慢著。”身後冷不丁的一聲,令他頓住了步。

紫依拈著執壺,且飲且步,出現在身後的谷罅邊緣。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竟有些發虛。

“當日蒙閣下搭救,還未曾謝過。”

她聲音清冷,字句落在耳裡,令人乍然想到拂過松尖的晨風。

邊上簡席簡案,她靠近坐下,酒壺放落時手上也沒個輕重,當啷一聲,想必人已有幾分醉了。

“那時候你說我欠你一個人情,”紫依喝得有些發昏,說著話,努力睜了睜眼楮,“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他遲疑了一下,終於轉過身去瞧了一眼,但見紫依她披一件素色長衫坐在谷罅邊上,一案一壺,月光照得正亮。

他縮了身在陰影裡,良久,道“&26184;鑰。”

紫依重復了一遍︰“&26184;鑰……”忽然笑了一聲,又道︰“現在我欠你兩個人情了。”

&26184;鑰刻意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又穿得黑糊糊的,臉上還烙了張冷冰冰的面具。

好在紫依沒有仔細看他,只是自顧自地斟酒。

&26184;鑰鐵面後的一雙眼楮直直注視著她,良久,道一句︰

“你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本不宜飲酒。”

紫依不屑的笑了笑。

&26184;鑰不想多事,拂衣離去。

泠泠的,斟酒聲婉轉,杯底盛著明月。

紫依嘴角笑意僵著,又一杯飲盡,斜倚幾案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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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84;鑰疾速出了意幽院,落在近旁林中,仍是心猿不定,意馬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