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又不當值,一個個都指著他算是什麼意思。

側身避了一避,蘇音雖不會什麼功夫,可眼神銳利,就是盯住了他。沒避開。

“姑姑可還有事?”

“長孫……夫人與你說過什麼。”

“什麼。”

蘇音擰起眉毛來,但立刻想到鬼刃不是府中那些家教良好的氏族子弟,他不怕她,也不敬她,反而是有一種本能的戒備。

於是壓下心中不快,以一種自以為威儀的語調說,“夫人路上遇到虜劫,千辛萬苦來到我們親王府,都已經是親王的人了,還請鬼護衛不要再橫生枝節。”

我橫生枝節?!鬼刃冷笑。她明明就是柳千顏,卻假冒長孫玻琦入府。看蘇音的架勢應該知道幾分長孫的身份是假的,至於知不知道那玻琦就是柳千顏,鬼刃掃過蘇音的臉,髮絲與面紗遮蓋了大部分,著實難測。

鬼刃與蘇音是兩條完全不同道上的人,雖然因為瀧親王而成為了同府中人,但自從因為柳三小姐揭穿了蘇音姑婆乃是操縱巫蠱之人,鬼刃莫名就對蘇音起了一分戒備。

浠水郡都摧毀之後,瀧親王重新收攏了許多浠水郡都中無家可歸的百姓,其中包括流離失所的蘇音。謖深的那一份愧疚是所有屬地軍心中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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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鬼刃的戒備沒有因此而放下,他反而隱隱的感覺到容貌俱毀在人前銷聲匿跡的蘇音卻是更陰森了。身上經常散發出迷神香的氣味,這是巫蠱之人為了調和靜氣會用到的香料,但同時寺廟之中也經常可以聞到。

蘇音自稱吃齋唸佛,府中其他小侍衛也不疑有他。唯獨鬼刃的戒心更重了幾分。

調戲親王府夫人一事,明顯就是有意禍害。鬼刃得罪的人多,但懷疑的人卻少,蘇音絕對是其中之一。

鬼刃接下去的話也未必全是出於好意提醒,“姑姑,你我同在府中追隨親王多年,我也不想眼看著你翻船。長孫夫人可並非姑姑以為的小家女子,絕非姑姑能夠操控的。”

“鬼刃侍衛,你這話什麼意思!”

鬼刃陰惻惻一笑,“長孫夫人到底是什麼人,難道姑姑不知道。”

蘇音的臉色終於微微的變了變,但瞳孔中閃爍出的光芒並非恐懼與後怕,而是肅殺。

鬼刃,本想留你一命的,瀧親王身邊有你這樣的親衛無異於一道免死金牌。但,是你自己作死。找死而不賜死,就是對你的大不敬了。

鬼刃多少還是大意了。

以為自己只要待在房裡,不接觸府中的食物,應該不可能再中招。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蘇音待在親王府的時間比他長久的多,他和謖深都是經常駐在軍營的人,對蘇音來說親王府就是她的地盤。

不當值的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像夜貓子似的一雙賊亮的眸子死死的盯在自家主子瀧親王身上,深怕一個閃失主子爺就被人暗算了。

譬如那支來歷不明的暗箭。至今鬼刃仍不怎麼相信會是來自普通獵戶的箭。

先不說準頭,那些獵戶都是實打實的糙老爺們,這種犯了事轉身就逃不是他們的作風啊。

迷迷瞪瞪的睡下,迷迷瞪瞪的在鬼扯鬼叫聲中驚醒。鬼刃的聽覺原本就要比普通人敏銳的多,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

他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發覺一件可怖的事情。鬼叫的聲音不是從屋子外傳來的……

也不是在屋子內。而是……從他的腦子裡傳出來的。

是做夢了吧。鬼刃很淡定的告訴自己,雖然七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做過夢,但人麼總是說不清楚的。

七歲以後不做夢是有原因的,七歲以後完全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周圍的野獸攻擊,蜷縮在一起取暖的浪者的攻擊,他們會在身旁的人睡熟的時候,偷偷綁起來,然後鋸掉一隻手、一隻腳,有些口味獨特的會挖掉一隻眼珠子,放在雪融化後的水鍋裡煮開。

好心的會餵你喝一口湯。

因此對比於人,年幼時候的鬼刃更願意與野獸待在一起。至少它們會光明正大的襲擊,至少它們在飽餐一頓後不會有所目的的囤積食物,更不會為了讓食物喪失鬥志都做出折磨的事情。

但進入親王府以後日子多少變得安穩了。連主子爺瀧親王也一直對他說,“鬼刃啊,你是不是警惕心太高了些,活得不累麼?”

累麼?鬼刃問自己。當然累了,可活著不就是累的麼,最不累的法子不是眼睛一閉直接死過去麼。

睜了幾次眼睛,鬼叫聲依然沒有消停。鬼刃不住想翻個身用褥子壓著自己耳朵,可是一翻身他突然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動……那翻過去的,是……靈魂麼!

那種感覺不真實,不真實到自己都知道自己處於夢境中。然而可怕的是並非知道自己在夢中,而是深處夢中卻如何都清醒不過來。

這對鬼刃來說是不易的。他是個意志非常強大而堅定的人,刮骨療傷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值得咬牙的,斷臂求生也不是什麼需要遲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