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刃多少還是大意了。

以為自己只要待在房裡,不接觸府中的食物,應該不可能再中招。

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蘇音待在親王府的時間比他長久的多,他和謖深都是經常駐在軍營的人,對蘇音來說親王府就是她的地盤。

不當值的一個好處就是不用像夜貓子似的一雙賊亮的眸子死死的盯在自家主子瀧親王身上,深怕一個閃失主子爺就被人暗算了。

譬如那支來歷不明的暗箭。至今鬼刃仍不怎麼相信會是來自普通獵戶的箭。

先不說準頭,那些獵戶都是實打實的糙老爺們,這種犯了事轉身就逃不是他們的作風啊。

迷迷瞪瞪的睡下,迷迷瞪瞪的在鬼扯鬼叫聲中驚醒。鬼刃的聽覺原本就要比普通人敏銳的多,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

他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發覺一件可怖的事情。鬼叫的聲音不是從屋子外傳來的……

也不是在屋子內。而是……從他的腦子裡傳出來的。

是做夢了吧。鬼刃很淡定的告訴自己,雖然七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做過夢,但人麼總是說不清楚的。

七歲以後不做夢是有原因的,七歲以後完全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周圍的野獸攻擊,蜷縮在一起取暖的浪者的攻擊,他們會在身旁的人睡熟的時候,偷偷綁起來,然後鋸掉一隻手、一隻腳,有些口味獨特的會挖掉一隻眼珠子,放在雪融化後的水鍋裡煮開。

好心的會餵你喝一口湯。

因此對比於人,年幼時候的鬼刃更願意與野獸待在一起。至少它們會光明正大的襲擊,至少它們在飽餐一頓後不會有所目的的囤積食物,更不會為了讓食物喪失鬥志都做出折磨的事情。

但進入親王府以後日子多少變得安穩了。連主子爺瀧親王也一直對他說,“鬼刃啊,你是不是警惕心太高了些,活得不累麼?”

累麼?鬼刃問自己。當然累了,可活著不就是累的麼,最不累的法子不是眼睛一閉直接死過去麼。

睜了幾次眼睛,鬼叫聲依然沒有消停。鬼刃不住想翻個身用褥子壓著自己耳朵,可是一翻身他突然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動……那翻過去的,是……靈魂麼!

那種感覺不真實,不真實到自己都知道自己處於夢境中。然而可怕的是並非知道自己在夢中,而是深處夢中卻如何都清醒不過來。

這對鬼刃來說是不易的。他是個意志非常強大而堅定的人,刮骨療傷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值得咬牙的,斷臂求生也不是什麼需要遲疑的。

然而卻……醒不過來?

“鬼刃侍衛?”忽然一個聲音透過重重迷霧般,直達他的耳中。那個聲音在一連呼喚了幾次以後,發出了明確的指令,“能夠聽到我的聲音,就屏住呼吸,現在開始。”

鬼刃努力的屏住呼吸,對他來說並不難。但一個念頭在腦海裡冒了出來,這個聲音不會是……自己的幻覺,是假的吧。

不會是為了故意憋死自己,而出現的幻聽吧。

那個帶著指令的聲音又開始說道,“現在我會劃開你的肌膚,讓血液流出來。並將藥物灌入你的口中。還不清楚你身體會不會有反抗,但總要試試的。”

聲音的語氣很堅定,帶著從容不迫,不像是親王府裡的小侍衛。

鬼刃的腦海中過了幾個人,都是屬地軍營中征戰沙場的老將,其中不乏前朝名將,卻在先王謖百絳的手中鬱郁不得志。

後隱姓埋名歸隱山林,謖深雖說服他們重新出山歸復沙場,但那些人的心中早已對如今的謖國失去了信心。

“除非改朝易主,否則請恕吾等老將再難雄心壯志!”

那些話多少是令人動容的,鬼刃也看出他們願意追隨瀧親王多少是希望這位親王與傳聞中一樣,能燒起雷霆萬鈞之勢,而與他的父親,與他此刻在皇城宮廷中任人宰割甘當傀儡的兄弟,截然不同。

但謖深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叛逆之心。只是兢兢業業的守護自己的城,守護自己的民。

他心甘情願養老那些將子,讓他們餘生無憂。

其中一個老將曾對鬼刃說過,“你們的主子什麼都好,就是心慈德厚的過了。若他在宮廷中佔據寵嗣身份自然是好的,可惜亂世之中極難熬出一片天地。”

“吾等老將能戰之歲月已不久。他姑養一日,吾等就蹉跎一歲。他日即使需重用吾等,吾等也奈有心無力了。”

這些老將平時不駐紮在軍營之中,但時不時的會出現帶起一些小小的考驗。

而每次能夠完美透過考驗的人,一個是已經塵歸塵土歸土的久光,另一個就是極不合群的鬼刃。相比較於氏族出身的久光,老將們卻更偏寵劍走偏鋒的鬼刃。

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到底,能不能信任對方。

鬼刃正處於水火交融之際,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他怎麼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