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不亮,訊息就從屬地軍營出來了。人,被砍了。

頭顱和書信是一起回到東周軍師手裡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適用與他瀧親王,因為瀧親王沒有議和之心。

“瀧、瀧親王說……說……若人真在我們手上,儘速交還才是保命之道。還說,潛入東周拾取古樹根下湯泉水是他倉促之舉,性命攸關不得已為之,望我東周體諒。若就此鳴金收兵,兩方依然舊好,若我方一意孤行,就……”

“就怎樣!”青薄沽依然咬牙切齒。

“就別怪他破壞兩地邦交,與我東周正面開戰了。”

“什麼!他什麼意思?現在還算他讓著我們的是吧。”

“看、看信函中,似乎是這個意思呢……”

……

屬地軍營中,謖深也是徹夜不眠。

他一直瞪著猩紅雙眼坐到了初陽東昇。

柳千顏和鬼刃落到了東周免王手中?老實說他心裡是不信的,鬼刃是什麼人,柳千顏是什麼人,免王青薄沽能夠抓到他們兩個?不存在的。

可他們到底是去了哪裡。尤其柳千顏,她為何分明還不記得過往,卻一個人跑了。是他哪裡做的不好麼?是哪裡讓她感覺不舒服了,不自在了,她才要悄然獨自離去?

突然覺得有些累了,有些倦。就像有一年的冬天,很冷。他獨自行走在空曠無人的邊關古鎮大街上,他是被流放的皇子,無人顧惜,他想躺下休息可是又不敢,害怕自己睡下就再醒不來了。

他痛恨宮廷裡那些歪門奇說,不知自己為何要一出生就遭到誹謗,為何要說他是妖孽異星,為何他就會禍害朝安……

“親王!”突然一聲嘶吼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謖深猛地站起往帳外走去,剛行一步卻腳下一個踉蹌。慢慢的穩下身子。

帳外侍衛看著主子爺顯然一夜未睡滿是愁緒的臉,砍下東周密使的頭顱是威懾,是相山城瀧親王的氣魄。但他內心深處有多少顧慮、恐懼卻沒有人知道。

萬一,萬一呢!

“如何?”

“鬼侍衛回來了!”

“真的?”謖深的表情不由自主放鬆了下來,回來一個!回來一個就好……可,還有一個呢?!“只有鬼刃回來?”

“是。親王。此刻還昏迷不醒,看著……像是受到了嚴刑拷打。”

謖深臉色一陣一陣暗了下去。

嚴刑……拷打?不會是真被東周人虜了去,如今放回一個,是為了……

“帶我去看他!”

“是,親王。”

既然父親是輔國大將軍,自己何必委曲求全蝸縮在小小邊城親王府?難道不是回到皇城宮廷,更能展現將門小姐的風采?

但她也是個有良心的人。謖深對她不錯,她能夠感受到,鬼刃關心她,她也能夠感受到。鬼刃對謖深來說是個很重要的護衛,那麼她就在離開前做一次好事好了。

她抬起頭,看著斷手的男人,他應該經常不見日光吧,才會如此的灰白。“你把鬼刃交給我吧,他快死了。”

“該死的!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到的。”她帶了一絲嘲諷的笑了一下。這一次她沒有騙人,但是也知道對方不會信任她。哪怕她說了真話。

她知道親王府裡已經出動了不少人去尋找鬼刃,但是他們都找不到他。於是她就在相山城的城門樓下坐了會兒,閉起眼睛,腦海中想象著鬼刃的步伐,於是就看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總之做到了。她甚至看到了鬼刃的影子,是個虛晃的灰濛濛的影子,被倒晾在陰暗不透風的地窖裡,呼吸微弱,感覺不到生命力。

地窖的地面上扒拉著許多顆滾落的頭骨,都是小小的,像是孩童的。血水從鼻孔、眼孔裡流淌出來,很血腥。可是她不杵,一點都不杵,反而像是有些熟悉。

用不了多久鬼刃就會斷氣的。她很清楚這點,所以也沒有告訴守城的將士,而是獨自走向了那個地窖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