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暗不見底的血池之旁,年輕的男子合衣而躺,眉宇輕皺,似乎正在凝神細思著什麼糾結的事情。

他是謖國的王,也是血池的主人,謖淵。

血池是他無意中在先王的書房裡發現的暗閣,滑過長長的通道,眼前驀然一層灰暗。他以為自己瞎了,但是在指尖摸索到腳邊的石子,敲擊之下發出的火光中,他明白自己並沒有瞎。

從小在宮廷長大,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宮廷中還有一處所在。

整個皇城底下,四通八達,可以抵達皇城的各個角落。前人們不知為何意而打通這些螂道。

光從黑暗的結構,侷促的照明就可見當初並非為了任何宏達的事情而建築的。

謖淵獨自一人,在作畫之餘抽空下來,還要注意不被身邊的任何人發覺,無論是自己的侍衛,宮廷的宮女、侍官,他無法相信任何人,因為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柳緋君的眼線。

他對這個亦父,亦師,亦友,亦臣的老傢伙已經厭惡透頂。甚至在噩夢中都一遍遍的想要殺死對方。因此謖王睡眠很少,很淺,他擔心自己的夢言夢語會被傳到將軍的耳中。

從而破壞彼此之間平和的關係。

但自從找到了通往地下宮廷的入口,彷彿一切都有了宣洩。在這裡沒有一個旁人,連一隻蟲子,一隻老鼠也沒有。

剛開始他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直到無意中躺在潮溼冰冷的地面上睡著了,一睡竟然整整消失了一天。幸而那陣子柳緋君忙於排兵佈陣,並沒有在意他。

地底下的空氣中流動著,讓人昏昏欲睡的氣息。

即使帶足了火把每次也只能摸索一小段距離,大約半年之後他才找到了那片血池。那是紅棕色的液體,並非一定是血液,嗅上去並不臭,也不黏稠。

謖淵自顧自叫它,血池。因為是他發現的地方,這裡沒有人約束他,沒有柳緋君,也沒有朝臣,更沒有膽敢拒婚謖王的柳府二小姐。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起初,他只是凝視著。終於有一天按捺不住,他試探著走了進去……

血池很深,很寬闊,彷彿無邊無際,可是明明看得到盡頭。

用眼睛看上去,用手摸上去,在燭光照耀到的範圍內,水波是不流動的。可只有身體浸入其中才能感受到,裡頭盤旋著巨大的水流的力量。

從忐忑侷促的心情,年輕的謖王慢慢的鬆懈下來。

他知道自己應該扒在哪一塊突起的岩石上才不會滑下去,哪裡的水流最為溫和,不會沖刷他的肌膚。

當水流拂過身體的時候,比任何一個宮女的撫觸都更為愜意而溫暖,安全,舒適。這方神秘悠遠的血池,更像是一個懂他的人,而他更願意把它當做一個女子。

第一個被謖王用來獻祭的是個宮廷小倌。

他探頭探腦的在書房外,自從謖百絳被迫“仙逝”之後,這個書房就被柳緋君封閉了,只有偶爾進去打掃的宮女。

謖王卻不知為何突然頻繁的進出其間。謖淵從裡頭走出來的時候眼眸中閃爍著陰翳的黑色霧光。有那麼一刻,感覺到內心裡空前的強大,再也不用懼怕柳緋君了,再也不用於趨炎附勢的朝臣面前謹小慎微了。

他是王,謖國之王,九五之尊,帝王之降。謖國之疆,莫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何懼他人!

小侍衛看著謖王,謖王也看著小侍衛。體內有血液瘋湧,他一把掐住了小侍衛,喂到自己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待清醒過來,謖淵意識到自己臂彎中的小侍衛已經斷氣了。屍身枯竭,就像被吸乾了一樣。

詭異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恐懼或者驚慌,而是厭惡的扔開了小侍衛的軀體。半晌後才意識到不能就這麼扔在書房庭院前的過道上。於是吃力的拖動起來,一直拖進了書房的暗門,拖進了血池……對任何朝代的宮廷來說,都不乏悄然消失的生命。

只要離開久了,他依然是那個懦懦的,寄人籬下的卑微謖王。只有浸入到血池中,強大的一瞬才會漫上眼眸。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清醒過來,已經看到了眼前曼妙而清麗的女子。她的臉龐那麼熟悉,沉思許久才豁然想來,她就是那個小侍衛!兄長瀧親王身邊最護著的小侍衛。

原來……是個女子呢!

他不能放她走,因為她見到了他的血池。

他沒有回宮,所以一定是從城裡其他的入口進到這個通道,然後自動自發找到了血池。在之前,他從來沒有走過其他的出口或者入口。

他害怕自己會迷路,自己會死在螂道里。這裡沒有人會發現他。而且不用思考就能想到柳緋君一定巴不得他死,在他消失後隨意找一個藉口,另立新王。這不正是柳緋君最擅長的麼。

他不能死。更不能孤寂的死在一個沒有人會發現的地下城中。

“你是……?”從血池中吸飽了滿腔的孤勇,他覺得自己又可以了,又可以面對那個詭異的,眼神篤定得令他深感不爽的神秘女子,兄長為何會仍由她女扮男裝混在隨行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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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是親王夫人,謖王會信麼?”

“你是……乾州老相爺府上的那位小姐?兄長當前的夫人?不該啊……”

“有什麼不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