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條君的自盡必有蹊蹺,明眼人有目共睹。

但是人在謖國的領土上,又是剛剛經歷了天雷地火的渡劫,東周軍各自心底敢怒不敢言,面上違和胸中憤憤。

柳千顏便提議可以啟程離開了?!

謖深完全看不透她到底在做什麼。

離開前柳千顏還一本正經的對他胡謅一通,“有了相山城,郡王就有了根基。且坐落在通商、行軍的要道佔山為王,一勞永逸。只要郡王好好訓養屬地軍,日後定有翻天覆地的一日……”

這小丫頭分明就是魔怔了!

“郡王,別忘了郡王答應過顏兒的話,親往墨旗大郡釋放那名老者。”

謖深內心一片波瀾: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由於浠水郡都百姓還等著自己救援,謖深已經騰不出多餘的人力去護送柳千顏了。雖然他認定了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護送,也認定了她簡直就是妖魔的化身。

可內心深處依然隱隱的不安,且不安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遏制。

直到柳三小姐和東周軍離開後的第四夜,他恍惚中被偌大的悲傷驚醒……

悲傷那麼大,那麼重,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從未有過的。

即使生母抑鬱成疾病逝的那一刻,他隻身在外流離失所,匆匆趕回皇城宮廷,在宮門口竟然還被侍衛攔住一再查問他的身份……

他幾次坐起縱身躍上屋頂了望著遠方,東周、胡陌、廣林……那些都是謖國的近鄰,都是孕育豺狼虎豹之國,都是父親年輕時候信誓旦旦必然會成為自己臣屬國,而一旦坐穩謖王之位的謖百絳卻再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

他甚至連北疆廣地都懶得搭理。“北疆有氏族鎮守,氏族忠於我謖王,就行了!”

北疆大郡……她說的是什麼?老者?

擒賊先擒王,打虎先掏窩。謖深決定等把浠水郡都的殘餘百姓都安頓好後就親自到北疆去走一趟。就算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去找一找曾經呼風喚雨最後卻消失無影的天行一族也可。

從皇城來的輔臣將軍柳緋君親筆與侍衛的回報幾乎同一天抵達相山城。

謖深不想看到皇城來的信函於是故意扔到了一邊,然後就聽到侍衛說,東周軍攜柳三小姐返回東周境內,不料遇到山匪,東周軍本就元氣大傷,守護不利,於是……

“人被劫持了?”

侍衛弱弱不說話了。

謖深忽然想到了什麼,手忙腳亂從角落裡找出剛才自己親手扔出去的皇城來信,翻開一看,就是柳緋君親筆的特召令。

請求各地屬軍,撥冗相援,尋回被虜劫慘遭弒殺之么女三小姐千顏屍身,定重金酬謝!

而原本駐守在北疆的墨旗氏族大軍也整裝待發,勢要“協助”東周剷除匪寇平亂安定。

他根本沒有從畫作上抬頭,柳夕阮經過時還沒意識到對方在跟她說話。直到周圍的宮廷護衛一個個拿目光瞅著她,她才停了下來。

臉色僵硬毫無表情,與那日夜宴上靈秀天舞的少女判若兩人。

“聽父親說,下特召,請就地屬軍相助。”

謖淵莫名哼了一聲,“就地,不就是浠水郡都的瀧郡……啊現在已經是相山城的瀧郡王了。以我九哥的性格,一定不會推辭。”

見柳夕阮轉身要走根本不搭理自己,謖淵陰陰的又添了一句,“相山城可是要塞之地,失守就大了。為了籠絡駐守之人,難道不該加封瀧郡王為親王麼?”

柳夕阮驀然轉身凝視著謖王,目光中說不出的陰翳。謖淵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又是個毫無後援的皇子,父親因此才會重捧他。可他本身的陰陽怪氣實在是北疆女子所不能容忍的。

“謖王,你想要說什麼?難道堂堂正正說出一句話這麼難麼。”

她擋住了他的畫布!

謖淵猛然抬眼,陰霾驅之不散。

“既然你們只要傀儡,又何必非我不可。如此重視瀧郡王,當時選了他不更好?”

柳夕阮滯頓片刻,掩嘴嘲諷之意甚濃的笑了出來。

“二小姐在笑什麼!”

“當初示弱、討好、巴結,以為瀧郡王會擁護你,會與我父親形成掎角之勢好讓你有生存空間的,難道不是謖王自己麼。怎麼,父親一讓你下令送一座相山城給自己兄長,謖王就按捺不住了?焦慮了?”

“柳夕阮,你是我王后!”

“哦?我們還沒舉行奉婚大殿呢。在此之前若是謖王先崩,這順位可不好決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