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郡王謖深看住眼前抹黑進來的溫子合,笑聲冷感,“溫大人所言之意,難道是要我揭竿而起,推翻我的十六王弟?大人既然早有疑慮,為何在柳大將軍送十六上萬斬臺的時候不說話,偏要這時候來找我說。是覺得我老九之心不向著謖國,還是容易遭人挑撥離間啊。”

溫子合面露難色。柳緋君北疆鬥族出身,殺伐狠戾,目中無人。

先王在位就覺得北疆早已不受管束,奈何地域貧乏不足養兵千年,這才苟存於王下。

當日先王出城避讓,其實是為了偷偷去向兒子們搬救兵的。援書一封接一封,奈何沒有一個肯回來的,當老子的只好親自出門。

誰料皇子們的救兵還沒趕到,柳緋君卻先率軍入城了。

北疆墨旗軍人數稀少,卻驍勇善戰以一當十,不下兩日平定亂民,柳緋君本人也不收兵養息,徑自帶了數千親衛出門尋找先王。

帶回來的訊息卻是謖百絳已死?!

謖國皇位並無立長立幼之分。主要看哪個皇子離家更近,而且手握兵權,無人敢擋。

謖淵並不是先王最小的兒子,卻是生母早亡的一個。

因此不無懷疑,柳緋君就是看中了謖淵背後沒有生母撐腰。

全要仰仗他人鼻息。

讓溫子合在那種環境下提出異議,老實說他是絕對不敢的。

南院說白了就是後廷的一個私塾,幫帝王將相家寫寫史書,謳歌豐功偉績,教導一番皇子。

像朝前的棠大人那種真正的文官,根本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然而溫子合卻自認有一顆敢為天下人先的心啊!

先王沒有辭世。那十六皇子謖淵登基就是名不正而言不順。

柳緋君妄言先王遇害就是欺瞞天下,圖謀不軌,重罪當誅。

溫子合一心一意預想的好好的,先要拉攏瀧郡王。現在瀧郡王是城內唯一能借武力對抗柳緋君的人了。

而且也只有瀧郡王有那個膽量。

然後要密中派人出去尋找先王的下落。大致方位是有的,先王會去找哪幾個兒子求援,後廷之人心知肚明。

待尋回先王及郡王們的援軍趕到,就是柳緋君夾起尾巴遁回北疆的時刻了!

令人棘手的是,這瀧郡王不好拉攏嘛。

正在溫子合搜腸刮肚絞盡腦汁,非要當即編派出個有理有據的由頭忽悠成謖深不可。

柳緋君卻派人來了。邀請瀧郡王連夜過府一續酌酒一杯?

“郡王,萬萬不可去啊!”

謖深挑眉,“為何去不得。”

“柳大將軍之心,路人皆知啊。”

“咦?可我卻並未所知呢。”

“郡王,這一去,便再不可全身而回了呀!”

謖深本來還帶著幾分笑意,跟看個笑話似的。眼見這後廷說書先生愈發蹬鼻子上臉了,臉色由晴轉陰。

謖深因是郡王,入城後便居於後廷之中。但柳緋君卻是外人,外人不得擅居後廷,而他本人又不是皇城籍民,只得借宿在市。

馬甲邨,高牆青瓦鬧中取靜,偏安一隅豐窗肥閣,四周綠蔭庇繞嫋嫋節壤。

謖深初步緩入之時不由一頓,早年居於後廷,被父親驅趕後流落在外,竟不知皇城後都之中還有如此一片閒境。

宅院外牆已經有些斑駁紛落,不過大彩紅燈一掛,立刻顯得人氣灼灼。

身穿北疆風俗的嬢嬢在巷壁之間隱約穿梭,如魅似影。

“郡王。”一聲低吟,是個頭髮斑駁老者,老者清袖尾衫,兩鬢間白,銀灰白髯,氣質不俗。

只有額間冠帶露出,才顯露北疆長者身份。

走進燈火輝煌的主廳,謖深的瞳孔收縮了一瞬。

他原本對著這個老宅子有著很好的印象,鬧中取靜,偏安一隅,陳薔舊垣,不一樣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