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丘之貉

停雲位於首都東城區某衚衕裡。

從入口和外觀上看實在說不上奢華,甚至還有些破舊,實則進門就是假山園景,精雕細琢的抄手遊廊,錯落有致的古典建築,甚至還有個可供泛舟的池塘。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同樣規模的建築大多成了博物館或者相關單位的辦事處。但這裡的現任業主是元洲。

他祖上是南邊到京城做官的豪紳,宅子本來被收走了,後面又還了回來。元洲作為元家海外一支的嫡系子孫,小小年紀獨自回國。這座主屋三十多間房,東南西北有四個花園,中心還挖了個荷花池的宅子作為補償劃在了他名下。

前些年他們都還是沒成年的青少年,卻不想叫家裡管束太多,出於一些特殊原因不能輕易離開首都,就經常聚在元洲的這處宅子。打那時起就是四個人,除了徐津禹,元洲,還有季澤原和魏鴻傑。

後來他們還嫌不夠過癮,想一起搞個私人俱樂部玩,元洲幹脆就把這處物業拿出來入股。他本來就覺得這地兒太嘈雜,經常有遊客經過,而且過來的途中還容易堵車,不樂意住。再好的宅子沒人住,時間長了不管怎麼維修保養都一股子腐朽味,特別又是這種老建築。

開開俱樂部挺好的,每年還省上一筆維修費。於是他們四個幹脆一起湊了點錢,成立了個名叫博恆的公司,旗下第一個産業就是俱樂部。這下俱樂部的啟動資金和地盤都有了,負責管理的季澤原,他家裡是做旅遊地産的,開個俱樂部,對於從小耳濡目染的他來說自然輕車熟路。

當初這點動作叫家中長輩看來就是小打小鬧,也沒多當真,反正用的人大多還是家裡準備的,不會叫他們鬧得太過。然後俱樂部就順順利利地開了起來。

元洲翻了好幾天書,取了個名字叫停雲。他覺得格外有內涵和詩意。剛開始停雲除了他們發小間聚會,還會招待些連帶關系的親朋好友,起先都是同齡人,後面連長輩們也時不時過來湊熱鬧。

這麼一年年的過去,錢是沒掙到多少,但給長輩們的觀感倒是不錯。畢竟也不是誰家小孩都能在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合夥搞個有模有樣的産業出來。這不比那些光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好多了。

就長面兒。

後面他們都成年了,能玩的能去的地方多了,就不怎麼能看得上停雲了。手上又都有了其它專案,停雲就被簡單改了改,劃分成了內外兩部分。外部被改成了半開放的場地,但只能用於辦展,不能過夜,餐飲區可以開放,但是會員制,還需要預約。

這算是發揮了這地兒的文化屬性,還能有點人氣養養宅子,可謂相得益彰。因為格調擺得高又挑客,這幾年停雲在藝術圈裡也打出了點名氣。至於他們活動比較多的內部區域,予以保留,留宿和用餐都行,只還是沒多少娛樂專案。

畢竟當初他們年紀小,又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最多搞搞遊戲房,影音室,手工坊這種相對健康的種類。健身區專案倒是挺多,還搞了個12米高的室外攀巖牆。至於雪茄房和酒窖這類地方,都是成年後才新開出來的。

在這裡聚的好處就是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能將未知的風險降到最低,安全性很足。今晚算是自己人的小心慶功宴,沒旁人,元洲幹脆就把地點定在了停雲。主要定在這裡,他自己也比較省事。

司機將車一路從內部通道開到了餐廳門口,徐津禹他們剛從車上下來,早早得到訊息的俱樂部總經理就帶著人親自迎了上來。“徐董,元董。”頭發已經花白的總經理臉上掛著親切卻不失殷勤的笑容,身後跟著的幾個副手們也笑著問候。

元洲先一步招呼道:“周伯,你怎麼還親自出來了。”徐津禹朝著對方點頭,也叫了一聲周伯,對其餘人倒是沒過多在意。兩人腳步沒怎麼停頓就往裡走,周伯帶著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一群人走出了浩浩蕩蕩的架勢。路上穿著工作服的員工見到了也紛紛避讓,臉上微笑訓練有素。

邊走著元洲那張嘴也不停,還在那兒跟人寒暄:“倒是有些時候沒見著你了,周伯,最近身體怎麼樣?也該退休享福了吧,聽說你前段時間還抱了個孫女。”

“勞您關心,我身體好著呢,還能再多幹幾年。”周伯沒倚老賣老,還小小的賣了下乖:“這不現在養孩子忒費勁,能幫就多幫著點。”元洲笑笑沒再接話,徐津禹突然駐足,帶得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行了,別送了。”

元洲也跟著說:“對對對,你們忙你們的,哪裡需要這麼多人跟著。”周伯也不再堅持,“那我讓人在包廂外面守著。”他說完讓出身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是今晚的值班經理……”

元洲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等他說完就點頭,“認識,張哥嘛,老熟人了。”張哥小步上前,笑著應和,叫了聲:“元董,”見徐津禹也回頭,又接著叫了聲:“徐董。”

元洲朝著周伯擺手,“張哥盯著就行,這都天都黑了,你該下班下班,我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周伯笑容更燦爛了,顯然元洲這番親近的話讓他格外有面兒,又說了幾句恭維話才罷。

最後一行人卻不僅只有張哥留下,還有個三十來歲的女性管理者也跟在徐津禹他們身後往包廂走,餘下人原地目送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去。

他們要去的內部包廂此時門正半開著,裡面穿出隱隱約約的人聲。門口站著兩個面容清秀的年輕服務員,耳朵上掛著黑色耳麥。突然,耳麥裡滴滴兩聲提示,門口的兩人連忙望向走廊盡頭方向,只聽“叮”一聲響,電梯門開了。

裡面先出來兩個氣勢不凡的年輕男人。服務員剛開始還覺得有些眼熟,等看清跟在他們身後的張副總經理還有餐飲部李經理後,立馬確認了。這兩人可不就是傳說中的老闆,們。

這倆服務員來的時間不長,員工培訓的時候只認過所有老闆的照片,這還是頭次見到真人,忍不住雙眼放光。好在她們還記得本職工作,連忙輕輕扣了扣門,確認裡麵人聽到動靜,才將門徹底推開,等著老闆們進去。

徐津禹朝著她們點點頭,抬腳就往裡走,元洲卻不像他那麼沉默是金,還朝著兩個年輕姑娘笑,“謝謝小姐姐。”兩個小姑娘頓時雙頰緋紅,眼睛亮晶晶然後轉頭就看到自家經理的死亡射線,不禁打了冷戰。

“你們終於到了,還以為你們被人給堵半道上了呢。”見門開了,一個長了雙桃花眼,打扮格外騷氣的年輕男人從沙發區走過來。

徐津禹勾勾嘴角,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沒等他說話,元洲幾步躥上前一把抱住來人,“誰敢堵我們?陳現那孫子?他現在指不定回去哭爹喊娘呢。”然後還嫌不夠似的,又哐哐錘了對方兩拳,“阿原,哈哈哈,今兒可真痛快。”

季澤原被錘得深吸一口氣,捂著胸口將他推開,“我t跟你有仇啊。”他說著還從敞開的襯衣領口往裡看去,就差扒開衣服確認有沒有被錘出個好歹了。

“你才知道他這脾氣,沒給你個貼面熱吻就不錯了。”另外一個穿著低調黑色夾克的儒雅男人也跟了過來,卻在間隔了兩個人左右的距離就不再靠近。但顯然他的主動隔離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元洲又一個跨步湊到他跟前,撅起嘴,“怎麼,傑哥你想要熱吻啊,今兒弟弟我就自我犧牲一下滿足滿足你。”

魏鴻傑仰身躲過,“你可千萬別犧牲,哥不好這口。”徐津禹沒管已經哈士奇化的元洲,難得熱情朝著魏鴻傑笑,“你不是在西北那邊麼?”

“這種時候我肯定得到啊,再說那邊的任期差不多結束了,我回來休整休整。”魏鴻傑扶了扶眼鏡,好不容易穩下元洲,又理了一下剛才被鬧得有些亂的衣服。

季澤原先一步回到沙發區,將泡好的茶水依次倒入杯中示意大家坐著說,“你又要換地方?這次該升了吧。”

幾人也沒講究,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魏鴻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還不是照樣在基層打轉,你敢信,我差不多都要天天吃食堂了,那地方連個像樣點餐廳都找不到。哪裡有你們天天燈紅酒綠的瀟灑。”

“哈哈,你爸真夠狠的,那你別幹了,辭職回來跟著禹哥幹。”元洲不樂意喝茶,從茶水區給自己選了瓶氣泡水。

“我要敢辭職,我爸能把我腿打斷。”魏鴻傑苦笑。“斷就斷唄,又不是沒斷過。”元洲朝著季澤原擠眉弄眼,季澤原也跟著笑,“沒錯,不過這次記得換一條腿。”

“嘖,還是不是兄弟,就這麼點事你們要說一輩子是吧。”魏鴻傑高中的時候喜歡亂搞男女關系,差點給他爺爺搞出個重孫子,好險後面證明不是他的種,但也叫他爸打斷了條腿,他爺爺就在旁邊眼睜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