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呼吸微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在茶室外偷聽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稍微拉開些距離,耳尖泛起一絲隱約的熱意,故作鎮定地輕咳了一聲:“……其實,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說得不快,像是刻意放緩語速,掩蓋某些情緒。

說完,他心跳有點亂,指尖幾不可察地蜷了一瞬,藏進袖口裡。

他不是故意撒謊,但這句話有意無意地縮短了他站在門口的時間,像是生怕自己那點無法解釋的惡劣心態被察覺。

謝臨果然沒有驚訝,反倒是隨手拉過他一截袖口,指腹輕輕碾了一下褶皺,像是隨口道:“袖子皺了。”

兩人沉默了一瞬,空氣彷彿凝滯。

窗外風聲拂過,竹影斑駁地投在廊下,像是一局未落盡的棋,靜靜流淌著。

“赫蘭的事。”

謝臨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收回,神色沉靜片刻,彷彿在整理措辭。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赫蘭當年弒父奪權,逃到了鎮北軍營,是謝玄救了他一命。”

沈珏微怔,抬眼看他。

茶室裡那場對話驟然浮現在腦海。

他擰了擰眉,語氣微探:“那你們說的信……”

謝臨語氣平穩:“我出征北疆時,謝玄常常來信,告訴我赫蘭的弱點,細致到行軍作戰,甚至生活起居。”

沈珏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心頭驀然泛起一絲明悟。

他何等聰明,又何等熟悉旁觀者的視角?

只消片刻,他便已洞悉其中隱秘的情感脈絡——

“所以……”

沈珏緩緩開口,聲音低了一些。

“你一直對赫蘭追你這件事不理不睬,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他們兩個的糾葛?”

謝臨沉思片刻,最終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平穩:“是啊,赫蘭對於我不過皮相之歡,能有幾分真?”

窗外風聲拂過,帶來一絲淺淡的涼意,光影在他眼底沉浮不定。

謝臨沉默了一瞬,忽然輕嘆了一聲。

“但是我現在後悔了。”

沈珏指尖倏然蜷了一下,怔怔地看著他。

“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你,讓你委屈了。”

沈珏低頭,指尖輕輕摩挲著衣料,緩緩撥出一口氣。

他沒說“我沒有委屈”,而且即使他提前知道,也不會想要放過赫蘭。

最終,他只是稍微收緊了一下衣袖,抬眼看他,眼底有微光閃過,唇角輕輕彎了一點點,像是一道稍縱即逝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