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旁的岑折已經見怪不怪。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每逢京中來信,謝臨都會露出這樣的神色——淡淡的,溫和的,甚至……有些縱容的笑意。

那個一向寡言少笑,殺伐果決,被敵軍稱作“雪夜孤刃”的鎮北王!

岑折心中震撼,目光悄悄地在謝臨臉上轉了轉,又落在他袖口藏好的那封信上,默默嘆了口氣。

他沉思片刻,終究還是取出紙筆,熟練地開始給遠在京中的好友——景戈寫信。

—— “攝政王最近又在笑。”

—— “笑得……不像是攝政王了。”

——

夜色如墨,風雪依舊未歇,鎮北軍大營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謝臨獨坐案前,軍帳內燭火幽幽,映得他眉目柔和幾分。

唯有指尖偶爾輕敲桌面的動作,透露出他尚未完全沉入安寧。

他垂眸,視線落在案上攤開的信紙上。

天子的來信已然疊好,靜靜地躺在他的袖中,而在他眼前的,則是一張全新的宣紙。

謝臨執筆,蘸墨,落字。

—— “陛下。”

字跡端正沉穩,鋒芒藏匿其中,然而落筆間,終究比平日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他略微停頓,像是在思索要如何回這封信。

對戰局,他向來決斷冷靜,可面對沈珏的碎碎念,他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片刻後,他低笑了一聲,墨色鋪陳於紙面,緩緩寫下謝臨執筆,墨色暈染紙面,落字沉穩剋制。

—— “月色尚好,雪落無聲。”

—— “蜜餞稍後送去,別再賒賬。”

寫到這裡,他微微頓了頓,彷彿能想象沈珏收到信時皺眉的模樣,嘴上罵著“謝臨這個冷心冷肺的家夥”,卻依舊一字不落地讀完。

他垂眸輕笑,筆鋒一轉,繼續落下幾行字。

—— “甜食少吃些,宮中禦醫怕是要與你決裂了。”

—— “王閣老若再早朝打瞌睡,不妨別急著彈劾,先讓他睡醒再議。”

最後,他斂眸,看著鋪開的信紙,停頓片刻,指尖輕叩桌面,最終落下最後一句——

—— “京中冷了,記得添衣。”

字落,筆收,謝臨望著那一行話,沉默良久,隨即輕笑著將信折起,封入信封。

他抬手遞給傳令兵,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親手交到陛下手中。”

傳令兵領命退下,謝臨目送那封信消失在夜色之中,才緩緩收回視線。

帳外風雪未歇,寒意透骨,而他的指尖,仍停留在桌面,彷彿還殘留著方才筆鋒落下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