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寧思忖片刻,還以為他是因為不想聽自己背誦冠冕堂皇的道歉稿,才屢屢故意扯開話題。

於是,她決定下一劑猛藥,把最實際的利益放在臺面上來談。

為了留出談價的空間,向寧給手頭的預算打了個八折,用筷子蘸著碗裡的湯水,將那個數字寫在了空瓷盤上,並將其推到枕安面前。

“關於咱們的合作,您看這個價格可以嗎?”

“不急。”枕安沒有看那個數字,而是搛起一塊魚肉,慢條斯理地剔起刺來,“我更想知道,如果我願意幫這個忙,你們需要我做什麼?”

向寧垂眸假作思索狀,片刻後答道:“我們這邊可能會回應說——那張專輯封面是況星宸在您的指導下‘參與創作’的,其行為本質並非抄襲,而是共創。”

最理想的洗白方式當然是由枕安本人出面發文,佐證這個說法。

然而枕安並沒有任何經過公開認證的社媒賬號,向寧也不指望說服他為了這樁糟心事專門搞一個認證賬號。就算他願意幫忙,價格也不好談。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放心,我們不會要求您作出任何違心的公開表態,您只要在這個問題上保持沉默就好。”

先鋪墊鋪墊,把客觀上“行不通”說成主觀上“不會要求”,至少顯得有在考慮對方的心情。

“我們還想買一幅帶您署名的畫,如果您不捨得出手公開展出過的作品,那麼廢稿也可以。不過,我們對外的說辭可能會是——這幅畫是您送給況星宸的合作禮物。”

“也可以”一句,聽起來似乎做了讓步,實際上廢稿才是向寧真正的目標。一方面更容易壓價,另一方面,如果況星宸能拿到枕安從未公開展出過的作品,不是更說明他們二人私交甚篤嗎?

此外,“封口費”的名字實在不好聽,如果想讓對方心安理得地收下,就得給人家找個挑不出錯的理由。哪怕是高價買一張廢紙,只要有“藝術”這塊遮羞布,大家面子上總能過得去。

“如果剛才那個數字沒有達到您的心理價位,我們也可以再想想辦法,提一提價。您放心,反正是況星宸自掏腰包,咱們不用替他省錢。”

就算有意向合作,畢竟被抄了作品,枕安心裡難免對況星宸有些怨氣。向寧這時站在“咱們”的立場上,給他指出一條能讓況星宸破財的路,難道他還有不走的道理?

打完這一套組合拳,向寧已經有了些信心,靜待枕安的回應。

然而他卻似毫不在乎,也不知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心裡,只將那塊剔淨了軟刺的魚肉放在小碗裡,推到向寧面前。

“嘗嘗?”嘴角的笑意若有似無,目光倒是真誠,“這是我的拿手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這是什麼意思?向寧不解。

難道是……服從性測試?想看看她的“誠意”?

向寧心裡塞滿了帶著隱形感嘆號的問句,臉上卻仍舊掛著溫柔的笑,垂眸避開枕安的視線,將那塊魚肉塞進了嘴裡。

她擔心那是帶有惡作劇性質的黑暗料理,本打算把它當成一顆超大號的藥丸,嚼也不嚼,整個吞下去。

沒想到筷子一入口,向寧就嘗出了滋味,雙眼也不由自主地隨之一抬,正撞上枕安期待的目光。

“好吃!”這是真心話。

枕安像是終於放了心,頷首抿唇一笑,搶在向寧開口之前站起身來:“那你先吃著,我去找幅畫。”

說完就邁著輕快的大步出了門,聽聲音好像是去了對門房間。

向寧心道:怪不得這兩戶用的是同款的門與鎖,原來是同一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