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往事祝琰一)

雖然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但這姐弟倆給出的理由並不相同。

祝琰想得比較簡單:“在這三十個候選人裡,她家的經濟條件最差。既然是做慈善,當然要優先考慮貧困學生了。”

祝璋則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很簡單,我選她,就是因為她的名字。”

即便二人從未見過面,祝璋還是會跟那個女孩共情。不為別的,就為自己的名字也跟她異曲同工。

很少有人知道,祝璋的原名叫“祝引璋”。俗話說,生了兒子便是弄璋之喜,引璋引璋,無非是文雅點的“招娣”罷了。

以祝璋的性格,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八歲那年知道自己名字的含義後,她當即找祝高遠大鬧一場,硬生生把那個“引”字給剜了下去。

名字可以改,心結卻難消。祝琰也知道姐姐為此跟父親有多年隔閡,只是從未表現在明面上罷了。

巧合也好,註定也罷,既然兩人選出了同一位受助者,祝琰便得盡快開始為她繪制肖像。免得無法按期完成祝高遠的任務,又要害祝璋挨他一頓批評了。

花娣的簡歷裡只有一張紅底證件照。十六歲的面龐總顯青澀,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子垂在肩頭,像是從舊時光裡走出來的人。

祝琰調好顏料,筆尖輕快地落在畫布上,勾勒出她那陌生的輪廓。

一雙漂亮的眉眼漸漸清晰,繼而是高挺的鼻樑、唇角的淺笑,一筆一畫都無需猶豫,彷彿每個切實的落點都被演練過無數次。

可當祝琰接著再往下畫時,他的筆尖卻忽然頓住了。

女孩的衣裳並不合身,顯然已經很舊了,顏色甚至褪得發灰,也許在鏡頭之外,還打著幾個補丁。

祝琰皺了皺眉,心裡莫名湧上一股不悅的情緒,宛如一根細針輕輕刺進他的胸口,帶著一絲酸楚的疼。或許是憐憫。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沾了點顏料,像是染了血似的。

他的目光在那一點猩紅上落了許久,倏地抬眸,大約是想起了什麼,緊接著筆尖一轉,那身舊衣裳就漸漸變了模樣——

精緻的校徽,嶄新的校服,筆挺得像是剛從包裝盒裡取出來,連褶皺都透著一種刻意的整齊。

他畫得很仔細,每一筆都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認真。

既然這幅畫是祝家送給她的見面禮,那麼,他不想把她的窘迫留在畫裡。

可是不知為什麼,畫著畫著,他心裡那股情緒卻愈發濃重,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怎麼也擺脫不了。

幾天時間一閃而過,祝高遠已經急著要驗收女兒的“家庭作業”了。

負責跑腿那人是祝家的司機,姓杜。他禮貌地敲了敲畫室門,問道:“大小姐,您在裡面嗎?祝董讓我來取畫了。”

祝琰沒有應聲,輕手輕腳地走進存放畫材的小隔間裡,關上門躲藏起來。他給祝璋當槍手的事,可不能讓祝高遠的人知道了。

杜司機見沒人答話,便直接開門走了進去,小跑著奔向窗邊的畫架。

看清畫中女孩的面容後,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藏,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手掌。

“好!太好了!”

那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亢奮,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杜司機顧不上取畫,先給祝高遠發了幾條資訊,緊接著又將畫室門反鎖起來,偷偷摸摸打出去一個電話。

祝琰被他古怪的行徑攪得愈發不安,索性將隔間的門推開一條小縫,暗暗觀察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