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連忙推脫:“別別別,我們救人不是圖你們這個。”

祝璋拉過她的手,不容拒絕道:“您收了錢,這小子就欠我一個人情,不論他再怎麼倔,也得乖乖跟我回去。可您要是不收,他就有理由不服我管,繼續賴在您這了。”

這番話說得兩邊都有了臺階,終於各得其所。

自那時起,祝琰做了幾個月的“黑戶”,在祝璋安排的房子裡住了下來。

從小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祝琰初次嘗試獨居生活,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洗衣做飯、整理房間,這些在別人眼裡再普通不過的事,到了他這兒,竟成了一門門高深莫測的學問。

可奇怪的是,這些瑣碎的麻煩事,竟讓他覺得有點意思。每天忙忙碌碌,時間過得飛快,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也被擠到了一邊。

裴馨仍然定期上門,而他也不再抗拒與她溝通,奈何記憶受損,想說也說不出什麼有效資訊。

“這是很典型的選擇性遺忘。”裴馨對他下了判斷,“也許你經受了很多痛苦,或難以承受的壓力,所以觸發了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在潛意識裡選擇性遺忘了某些記憶。但這並不代表這些記憶徹底消失了,它們只是被你暫時‘封存’了起來,這樣能讓你好受些。”

“我該怎麼做,才能把這些記憶找回來?”祝琰問。

裴馨猶豫片刻,柔聲道:“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樣做有可能會讓你重新經歷一次巨大的痛苦,你要謹慎考慮。”

祝琰毫不猶豫:“我寧願痛苦,也不想糊裡糊塗地活一輩子。”

裴馨輕輕嘆了口氣,溫言道:“我可以試著幫你找回記憶,但不是現在。我得對你的精神狀況負責,也得對你姐姐的信任負責。所以,你自己要先努努力,盡快回歸正常的生活,調整好心態。等我評估透過,確認你可以承受這些壓力之後,再幫你找回記憶,好嗎?”

要回歸正常的生活並不容易,好在祝璋的人脈能派上用場,給他換了個全新的合法身份。

沒過多久,一位名為“枕安”的新人畫家便在畫壇嶄露頭角。

許多人都以為枕安有個怪癖——從來不畫肖像畫。

這種猜測正確,但不完全正確。

只有祝璋和裴馨知道,枕安的畫室裡擺著“半幅”肖像畫。他說過,他經常失眠,更少入夢,但每次做夢,都會看到那番景象,索性就畫了出來,也許跟他丟失的那些記憶有關。

一晃兩年,他平穩邁過了二十歲這道關,祝璋也終於鬆口,同意裴馨幫他進行下一步“治療”。

然而治療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枕安的記憶盒子就像被封死了,他和裴馨合力使盡渾身解數也撬不開一條縫隙。

“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裴馨只能這樣安慰他,“你還需要等待一個契機。”

“什麼契機?”

“等你遇到了,就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祝璋手上早有一條重要線索,只是一直瞞著沒告訴他罷了。

“之前去銷戶的時候,我查了他的銀行流水,發現他花了幾百萬去做慈善。”祝璋私下悄悄跟裴馨說,“我找那個基金會的負責人瞭解過,這個專案是他一手做起來的,對捐助物件的戶籍地有嚴格限制,還指定了打款日期。”

“你不打算告訴他嗎?”裴馨問,“也許……這就是那個‘契機’呢?”

祝璋搖搖頭:“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希望他把忘掉的事情重新記起來。萬一他再去捅祝高遠一刀,鬧出人命來,我可沒法收拾這爛攤子。”

裴馨不置可否,轉而問道:“現在‘祝琰’去世了,那個慈善專案是不是也停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