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往事-祝琰(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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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往事祝琰三)
在這個小得可憐的村子裡,幾乎每個小孩都從父母口中聽過同樣一句話:“再不聽話,就把你丟到野地裡喂狼去!”
這句充滿威懾力的警告儼然是一道祖傳的咒語,從爺爺奶奶嘴裡傳到父母嘴裡,再一字不差地灌進孩子們的耳朵裡。像一圈無形的金箍,時不時勒緊一下,引發無盡的恐懼和想象。
當然,也有許多孩子産生過和祝琰同樣的疑惑——
“這附近真有野狼嗎?”他擔憂地問。
宋寡婦聽到這話,眼皮都沒怎麼抬,只是指著前方淡淡地說:“二十年前,我在那片野地裡獵過一匹灰狼。”
那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談論今早喝了一碗小米粥,稀鬆平常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編故事。
緊接著,她的神色又變得有些猶豫,不太確定道:“這幾年不知道還有沒有了,村裡人很少去那。就算有,也沒人真瞧見過。”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頓了頓,又補充說:“除了那些有心尋死的人。喝了農藥,往野地裡一躺,要是沒人去尋,就臭在地裡讓活獸啃了。”
祝琰聽得心裡發毛,彷彿那些看不見的狼和那些無聲無息的亡魂,正躲在某個角落裡,冷冷地盯著他。
即便如此,他還是存著一絲僥幸,試探著問:“小花會不會沒去野地,只是故意這麼說,好讓她家人找不到她?”
宋寡婦聽了,嘆一口氣無奈道:“村口有個監控攝像頭,拍到她昨天半夜往東去了。那邊除了野地就是山,她總不能從山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野地外圍。祝琰沒有追問,只是垂眸看著土路盡頭高及膝蓋的野草,雙眉愈發緊皺起來。
風從野地的方向吹過來,帶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和腐爛植物的氣息。祝琰忽然覺得,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下,似乎埋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正像藤蔓一樣,悄無聲息地纏繞著他的腳踝,試圖將他拉進某個深不見底的泥潭。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忽然聽見遠處的矮坡上有個中年男人正在高聲叫罵。
“狗娘養的白眼狼,快給老子滾出來!”那嗓子定是被砂紙磨過,聲音粗啞又難聽。
緊接著又是一句:“你再不出來,讓我找到了,老子打死你!”
祝琰皺了皺眉,低聲問:“那是小花的父親嗎?”
宋寡婦頭也沒回,只是忿忿地甩了一句:“別管他。”
往前沒走多遠,獵犬二黑突然像被什麼氣味戳中了神經,猛地叫了起來。
它往前跳了幾步,脖子上的繩子繃得筆直,宋寡婦趕緊松開手,二黑就像一支離弦的箭,“嗖”地一下竄進了密密的草叢裡,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約莫幾分鐘後,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犬吠聲,是二黑在拼命地叫喊。
宋寡婦臉色一變,拔腿就往聲源方向跑,祝琰也趕緊跟上,腳下的雜草和碎石絆得他踉踉蹌蹌,差點摔個狗啃泥。
二黑見主人趕來,便止了吠叫,繞著一片泥地不停轉圈,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催促他們快點發現什麼。
泥地裡斜斜向上伸著幾根枯木,毫無生命力的殘枝半中央的尖杈上掛著一片碎布,只有巴掌大小,已經被血浸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經過一夜半日的風吹,那片布已經變得幹硬發褐,觸目驚心。
宋寡婦盯著血布上的一塊刺繡,聲音顫抖著說:“這、這片補丁是我親手給小花繡的,她、她……”
廉價的繡線密密排著,繡出來的花朵圖案卻透著一種笨拙的可愛,花蕊中央還繡了個笑臉,嘴角翹得老高,眼睛眯成兩條彎彎的線,彷彿有說不盡的開心事。
……
那天是怎麼回到村裡的,祝琰的腦袋完全被攪成了一團漿糊,什麼都記不清了。
只記得宋寡婦的臉色鐵青,急匆匆地跑去找駐村民警,民警又立馬打電話給縣裡,沒過多久,幾輛警車就呼嘯著路過村子,開往東邊的野地。
現場勘驗持續了一整天,發現了更多的線索——枯樹尖杈上的人體面板組織、泥地裡的血跡和一路滴至河邊的血點、掉在河岸上的一隻舊鞋,全都屬於那個不幸的女孩。而就在那片浸血的碎衣上,還黏著幾根動物毛發。經化驗確認,那是當地一種野狼的腹毛。
“已經排除了他殺嫌疑,可以確定小花是意外死亡。”警察的語氣十分嚴肅,“應該是先被野狼咬傷,逃跑過程中又被枯樹絆倒,最後誤打誤撞掉進了河裡。遺體還在打撈,但是希望不大,水流實在太急了。”
而他們村裡人都知道,小花小時候被水淹過,自此就落了心病,見了河就發怵,更別提學游泳了。
“雖然這不是刑事案件,論理我不該多管閑事,但我還是想不通一個疑點。”警察對宋寡婦問道,“這兩天在你家借住的那個——”
“不是借住。”宋寡婦打斷道,“人家給了錢的,還不少呢。”
“啊呀,愛怎麼說怎麼說吧。”警察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們查過了,他不僅是城裡人,還是個富二代。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他怎麼會認識小花?又為什麼要千裡迢迢跑到這來找她?”
宋寡婦撇撇嘴:“我要是問得出答案,我也能去當警察了!”
二人互嗆兩句,院外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吸引了他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