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因為是家宴所以較隨意,沒有定開宴時間,飯前點心水果也上的足,真到了開飯的時候眾人都沒什麼大胃口了,好在過節氣,親朋好友難得聚在一起,聊天敘舊原本也比吃喝來得要緊。

天氣很好,少雲,月光大銀盤似的照得庭院亮堂堂,金玫前前後後跟著忙碌,沈家兩個出嫁了的女兒倒顯得像是外來客一樣,連孩子都不管教了,湊在偏廳跟堂兄弟賭牌九,沈薔年紀小,性格外向又沒心機,賭得興致高了幾乎跳上八仙桌坐著,惹得她的媽媽惱火過來訓斥。她嫁的夫婿是留學時的同學,在當地有皇室血統,人性格也好,對她的放肆很是包容,盡管膚色不同文化不同,看著倒也般配。

沈梁到的最晚,說是公事纏身,但看著萎靡不振的樣子倒像是從溫柔鄉裡剛爬起來,他的父親不免難堪,礙於親朋在場也只好隨他這藉口,沈楣從牌桌上下來,見他狼狽,便開玩笑說:“總比大哥好些,他到這會兒還沒從小玉身上下來呢。”

沈梁聽了臉更黑,悻悻走開了。

沈簷沒有折騰沈補玉太久,痛快了之後下樓招待客人,沈補玉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薄被床單黏糊糊不舒服,便給管家通話叫人來換了一套,躺下時已是精神不振,可還想著給沈簷擬那份婚前協議。

管家很快送了點心來,進門小心把熱湯放在了床頭櫃上,唯唯諾諾道歉:“讓您餓著了,剛大爺在,沒敢給您送進來。”

沈補玉滿口糯米藕餅,努嘴示意,管家立刻坐攏來給他捶腿。

管家五十上下,也姓沈,算是沈家遠親,很早便來照顧老太爺,他是看著沈補玉長大的,從前也沒少護著他。

主僕倆靜處著,沈補玉吃完了東西喝湯吮手指,打著飽嗝跟他交待:“金小姐進門之後,你要多長個心眼,日常開支盡管做主,不需要跟她報備。老太太老爺子也是一樣,都是閑散慣了只會用錢的人,家業再大也經不起這麼花,管家管家,你不管就沒有人管了。”

“您這是……”

“嗯。等忙完這一陣,我要出去休個假,倒時給你留個電話,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跟我講,我再跟大哥說。”

“您要去哪兒?”

“……還沒定呢。”

管家應了,又捶了十來分鐘,抬頭看,沈補玉已經斜靠在床頭上睡著了。

沈簷一下樓便被沈母拖住了,叫他去跟金大宏夫婦問安敬茶,女兒養這麼大,從此就伺候他一個人了,總要叫人家父母心裡好受些。

沈簷合作的去了,幾個叔叔便開玩笑,說沒見這小子這麼聽話過,要娶媳婦真是不一樣了。

四十歲的人了,被老人像孩子一樣調侃,未嘗不是福分。

金大宏對女婿的恭敬顯得有些異樣的侷促,金太太接了茶便跟沈母嗔怪,說一家人了還這麼客氣,快叫阿簷去招呼客人吧。

好像說得她已經不是客人一樣了。

沈楣在暗處冷笑,沈薔問她笑什麼,沈楣說,你笑點低,我怕我說出來你要笑死。

沈薔立刻就沒有了玩牌的興致,像只小狗似的纏著她非要問出長短,直到沈簷從後面過來摸她的頭,她才消停下來,乖乖叫大哥。

她一叫,剩下的老四沈檁老六沈椽也都跟著叫大哥了,沈簷過去搭沈椽的肩膀,問他幾時回來做事。

沈椽嚇得討饒,他在紐約跟一幫朋友搞畫展搞詩歌會,用家裡的錢燃燒理想正燒的不亦樂乎。大富大貴的出生,又是真正血緣意義上的老么,自然是得寵些,他的媽媽常跟沈母感嘆,說養了個敗家子,明明跟小玉差了沒幾歲,瞧瞧小玉,多麼懂事。

沒有誰會苛刻的要求沈椽承擔什麼責任,只要他玩的開心就好了。至於沈補玉,則是理所應當要懂事。到了這個時候,其實誰也說不好到底沈氏缺了他會如何了,他太精明太能幹,倘若沈簷一直縱容下去,總有一天整個沈家都無人能招架他。

這是沈母越來越重的心事,因此她迫切的期待沈簷結婚,她可以將名正言順的把沈補玉手上的實權一點點交給金玫,等他們有了孩子,沈補玉便再也不能隨意進入沈簷房裡,倒時隨便給他娶個妻子,便可發配到公司境外哪個工廠裡老實待一輩子去。

想是這樣想,又怕是一廂情願,沈簷對沈補玉的態度不像是對個玩物,像是有幾分真心,沈母一邊心裡罵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風流種,一邊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那野狐崽子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