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筠,”站在身後的宋問庭走上前,低聲說,“大哥燒還沒褪,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顏晚筠點了點頭,給宋酲倒了一杯熱水,回頭時看見大哥低下眼,捂著唇咳了幾聲。

她心中難受,卻想,馬上就該好了。

顏晚筠以為等再過幾天,爺爺葬禮的流程徹底結束,他們幾個人一起回到家,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好起來。

但實際上,老爺子一死,宋家就變天了。幾個平日野心勃勃的人想趁機上臺,甚至不惜兩敗俱傷,弄垮了宋家運轉的資金鏈。

而宋父宋母,就被大伯積攢了許多年的賬本,險些送進去吃牢飯。

賬本有紛爭,即使根本沒有宋父宋母的事情,但也被強行攪進了這趟渾水裡。不僅家裡的企業一時岌岌可危,也招來了平時生意場上打壓的仇人。

顏晚筠從小被祖母保護得很好,不知道大家族內鬥起來原來這樣亂、這樣險惡。她那時剛讀高二,這次參加葬禮本來就是請了假的,現在連課都沒辦法回去正常上。

事情鬧得很大,什麼宋家之前生意産品上的問題、滿是漏洞的賬本,大家互相翻著腌臢事,甚至還被送上了新聞和報紙。

這樣的變故來得太快,幾乎翻天覆地的,一下所有的東西都變了。

每當想起回老宅參加葬禮的日子,顏晚筠就會想起山間濕冷的雨,濃霧與露珠交替的枝丫,和好像永遠也冷清的風。宅子裡所有人都穿著黑白兩色的衣,沒有人敢大聲說話,壓抑黑沉的氛圍彌漫在所有人之間。

那段時間經常下雨,滴答滴答的,從老舊的屋簷角落滑下來。

顏晚筠被迫轉了半個學期的學,被宋酲帶離,前往北邊的煙城。

宋問庭也轉了學,卻和她是分開的,不能往一起去。宋酲不知道用了什麼緣由,讓學院給他開了一學期的免聽單,可以等到期末直接回去參加考試。

顏晚筠想,這就是避風頭嗎,宋酲小時候也被這樣忽然送往陌生的地方去。

但現在他們長大了,也不再會是一個人了。

煙城的冬天更冷,霜結了滿窗,兩人過來不久,第一場雪就要下了。

宋酲在顏晚筠的新學校旁邊租了套小公寓,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學。

顏晚筠挑食,又忽然到了這樣遠的地方。宋酲怕她吃不慣東西,腸胃難受,就和以前的阿姨要了配方,自己學著給顏晚筠做飯。

顏晚筠每天晚上出校門,在門口等待的宋酲就會接過她奶黃色的雙肩包,跟她一起走完這一段回家的路。換了新學校後,她適應得還算可以,考試成績也維持在前幾名。

回到家後,宋酲就開始做飯,而顏晚筠趴在房間的書桌上寫作業。她不上晚自習,作業寫得快的時候,經常會出去幫宋酲的忙。

“買了冬草莓。”宋酲拿出瓷碗,鮮紅漂亮的草莓沾著水珠,裝了滿滿一碗。他在燉排骨山藥湯,回頭問顏晚筠:“作業寫完了嗎?”

“嗯。”顏晚筠把草莓梗摘掉,遞到宋酲唇邊,說,“這段時間知識點不算太難,寫完了。”

宋酲動作一頓,往下低頭,看見顏晚筠眼眸彎起來,向上看他,很雀躍的樣子。他擦了擦之間,接過了那顆草莓。

“有想好以後學什麼嗎?晚晚。”宋酲問她。

“想學生物。”顏晚筠回答地很幹脆,笑著說,“我們家好像也做一點生物醫藥,之後或許還能幫哥哥姐姐們的忙。”

宋家歷來都是學商科比較多。宋酲看了眼鍋裡快要滾沸的湯汁,問:“這是你讀生物的原因嗎?”

“不是。”顏晚筠笑起來,說,“我想參加一些研究。哥哥,我一直覺得,如果我能夠做出什麼東西來,能夠稍微為人類的發展做出一點推動,會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她想了想,說:“之所以想更深入地學習生物,是因為生命是可貴而神秘的。人類想要反抗命運,總要先了解自己,可目前依舊沒有人真正清楚生命。”

“那就去學。”宋酲深深看了她一眼,說,“我本來也不會讓你去讀商科的。”

顏晚筠咬掉一顆冬草莓,一雙眼眸睜得圓圓的,笑著問:“商科怎麼啦?問庭也說要去學商科,之後不懂的還可以問哥哥。”

“不適合你。”宋酲轉回去,把蒸鍋上蒸熟的幾個雞蛋拿下來。他熱了油,準備給顏晚筠做虎皮蛋,順口說:“宋問庭比你圓滑地多。他學商科,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