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黑色轎車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顏晚筠三兩步走到了旁邊的垃圾桶旁,微彎著腰開始往裡吐。

她胃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就不太好,吃不了生冷的、過於刺激的食物。今天的火鍋其實還好,可能是喝了酒,加上那塊午餐肉吃得太過費勁,那種反胃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顏晚筠吐到後面,胃幾乎痙攣,把一餐飯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她一手撐著牆面,眼尾因為胃部火燒般的疼痛泛紅,睫毛濕漉漉地閉著。

不知道緩了多久,顏晚筠想從包裡拿出隨身帶的濕巾,手背卻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她向上緩慢抬頭,第一眼看見了用紙杯裝著的熱開水,隨後看見宋酲那雙漆黑的、比春寒還要淩冽的眼睛。

顏晚筠下意識想站起來,她不想用這種姿態和宋酲說話。她在起身時胃一瞬間痛得劇烈,幾乎虛脫的身形晃了晃,還沒站穩,便落入一個緊實而滾燙的懷抱裡。

宋酲看見了顏晚筠鬢發處的冷汗,什麼也沒說,只牢牢扶住她的手臂,不讓她滑落下去。他等顏晚筠緩過這陣疼痛,才重新把裝滿熱水的紙杯遞到她眼前。

橙花味馥郁,懷裡的人又輕又軟,那雙被生理性淚珠沁濕的眼眸抬起來看他。她脖頸漂亮的弧度也露出來,潤紅的唇隨著上抬的動作離他近了幾分。

她好像慘白而脆弱,卻又用這樣的眼神看向他。

隔了半晌,顏晚筠才接過紙杯。溫熱的溫度傳到手心,她低頭漱口,喝了小半杯水,算是稍微好受了一點。

“還想吐嗎?”宋酲從口袋裡拿出幾盒藥,按劑量拿好了,才放到顏晚筠手心裡,“把藥吃了,會舒服一點。”

顏晚筠瞥了一眼,都是幾種熟悉的藥。她就著剩下的水一併吞服下去,才開口問宋酲:“謝謝。哥哥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你住在附近。”宋酲說,“我今天陪他們吃完飯,過來看看這邊的環境,正好碰見了你。”

“嗯。”顏晚筠胃部沒那麼痛了,微微掙了掙脖頸前宋酲的手,沒掙開。她也不勉強,繼續靠在宋酲肩上:“那哥哥,你為什麼會隨身攜帶胃藥。”

宋酲沉默了片刻,說:“因為我這次來,會見到你。你胃總是不好。”

顏晚筠一愣,也不說話了。

她想起來,自己高中是因為一次和宋問庭出去吃料理,犯了急性胃腸炎,此後腸胃就一直不太好。

那天是宋酲來接的他們,當場送顏晚筠去了醫院。之後又有幾次複發,她難受地想吐,宋酲趕到時,也像這樣隨身帶著胃藥。而宋問庭愧疚得半死,站在旁邊給她接熱水、想說話逗她開心。

可是這幾年,她身邊沒有哥哥姐姐,一個也沒有。

顏晚筠一下覺得很難受。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面對宋酲本該冷漠、尖銳,甚至敵對的態度一下丟盔卸甲,她就著宋酲的肩膀朝上仰頭,脆弱而白皙的脖頸暴露在男人的視野裡。

她莫名覺得很委屈,眼眸濕漉漉的,因為痛苦帶著一點明顯的紅。

“哥哥。”顏晚筠終於說,“你這次來德國,不是巧合,是嗎?”

“是。”宋酲直接地說,“我要把你帶回去。”

“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回家嗎?”顏晚筠直直看著他。她漂亮的眼瞼浸沒在水光裡,明明自己一幅脆弱的、快要哭了樣子,卻毫不留情地說著鋒利而傷人的話,“如果我是因為不想看見你,才不回去的呢?”

“即使是因為我。”宋酲毫不退讓地對上顏晚筠的視線,說,“我也會把你帶回去。晚晚,任性這幾年已經夠了。而且,你並不喜歡德國的生活。”

“你這樣瞭解我嗎?哥哥。”顏晚筠笑起來,輕聲問他,“我說,我好恨你,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我看見你就要走的話,你要把我關起來嗎?”

“如果有那個必要的話。”宋酲收緊了手上的力氣,並不遮掩地說,“我會把你關起來,晚晚。”

顏晚筠斂了眼眸裡的笑,指尖往上抬,按住宋酲滾動的喉結。

宋酲任由她用力,眼眸中神色冷靜而剋制。

“好啊,”他聽見顏晚筠好像無所謂似的口吻,她又像是把這句話當成了玩笑,持寵而嬌般一點也不怕,“那哥哥關吧。”

宋酲喉結輕輕滾動。

顏晚筠收回指尖,無力地搭在宋酲身上。她的頭部微微有些眩暈,於是幹脆重新閉上眼,說:“哥哥既然這樣關心我,今天就勞煩哥哥送我回去了。想來你也是知道我的家庭住址的。”

“門是電子鎖,有密碼。”顏晚筠似乎想到什麼,眼尾一揚,聲調頓時輕快。

“密碼是幾年前,我們接吻,然後我登機離開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