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環繞著一絲尷尬,她不自在抿了一口溫水,剛起身就被錦一一句話給壓住。

“姐。”錦一看向她,語氣很低:“真的,不想回來嗎?”

夏梔輕輕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回話,就聽見他又說:“爸媽都很希望你回來,我也希望,我們都在等你回來。”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讓他們放心。”

錦一知曉了她的回答,也沒有再逼她,“好,要是哪天想回來了,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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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西的路上,夏梔捏著手裡的平安福出神。

平安福是夏芷晴在機場的時候給她的。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只是幫忙,而且以此來換我的自由,我也不吃虧。”夏芷晴將墨鏡摘下,下巴微揚,透著幾分嬌縱。

她捏著平安福,輕撫上面的針線,不是很平整,上面的字也有些歪扭。

“程希讓我傳達一下,當初仍掉你給的平安福她一直過意不去,所以重新繡了一個給你,希望你。”夏芷晴語氣頓了頓,唇瓣抿著,似是在醞釀,半響後才吐出後面幾個字:“平安順遂。”

平安順遂,這四個字,好像一直都和她不沾邊。

一出生,就被捲入別人的恩怨中,去往一個與自己無親無故的家庭,父親冷淡,母親忙碌。

起初她覺得他們在賺錢養家,她要懂事點,不能總是鬧他們,於是她很懂事。後來才發現,不論她怎麼懂事,都改變不了血緣這層關系。

八歲那年,偶遇一位好友,卻被自己母親認為心機深沉,自那之後,對她態度轉變。

在別人都還在父母懷裡驕縱撒嬌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餐廳上,吃著醋酸椒辣的飯菜,沒有眼淚,沒有抱怨,她只是安靜坐在那裡。

十六歲那年,得知身世,被趕南城,與自己無親無故的外婆和外公生活,住在塵土飛揚的小房子裡。

依舊沒有抱怨,她只是平靜面對陌生的一切。

十八歲那年,高考結束,喜歡的人去了國外。

十九歲那年,外婆住院,她沒日沒夜地一邊兼顧學習一邊賺醫藥費。

二十一歲那年,外婆被帶去京西,她徹底沒了歸處。

她好像總在失去,不論她怎麼懂事,身邊的人都會離她而去。

“但我還是討厭你。”夏芷晴的聲音將她思緒拽回,她聽見旁邊的人說:“你佔據了原本屬於我的人生,即便這不是你的錯,但我依然會討厭你。明明生活支離破碎,卻還能笑得出來,因為我過的不好,我笑不出來,所以我討厭你笑的樣子,”

夏梔忽而笑了聲,輕聲說:“我怨過程希,在被你們倆趕出來之前,她就已經不喜歡我了,我不理解一個母親為什麼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認為自己的孩子是一個‘心機’很重的人,可事實不是那樣的,但不論我怎麼解釋,她都不信我的話,在她面前那些話就是辯解。”

“我也曾因為顏至的話懷疑過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顧嘉言,我想著我懂事點,不給他惹事,不當拖油瓶,或許顏至會認為我也是個不錯的人選。甚至我也想過……”她語氣頓了頓,輕吸一口氣:“離開他,可我發現,他離不開我,我也捨不得他。”

“生活是很苦,我的生活也支離破碎,可誰的生活不是呢,你的生活不苦嗎。”

夏芷晴:“都已經這麼苦了,你為什麼還能笑出來!明明抱怨,明明想要反抗,明明覺得不公,你為什麼不把情緒發洩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冷靜的像個瘋子。”

“瘋子……”她第一次聽到有人會用這兩個字來評價她,畢竟她自己也從未想到,在夏芷晴面前,她會是個“冷靜的瘋子”。

“不像嗎?”夏芷晴轉過身面對著她,語氣難得的平靜:“在這件事裡,最無辜的人就是你,可你沒有任何情緒,你甚至不恨任何人,全雙你不恨,夏良平你不恨,程希你不恨,顏至你也不恨,就連我在你面前三番四次的挑釁,你也冷靜的像個瘋子一樣,就坐著那裡聽著我冷嘲熱諷。”

“我以為你就是那個性子,軟弱到任人欺負。在得知那個老太婆進icu是因為我的時候,你毫不猶豫甩了我一巴掌,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也不是沒有情緒,可我更討厭你了,討厭你偽裝冷靜,一副虛偽的模樣。”

她平靜聽著那些話,等人說完後,她才緩緩開口:“誰說我不恨任何人,我恨全雙將我捲入這場恩怨中,也怨程希無情的拋棄,我不喜歡顏至,也不喜歡你。”

“可我還活著不是嗎,也就是說我的路還沒有走完。”

“倘若行路的時候給自己帶上太多枷鎖,只會讓原本就泥濘的道路變得更加舉步艱難。”

“生活是很苦,可我不想苦。”

“咖啡加糖可以變甜,生活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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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被一個溫熱的掌心握住,耳邊傳來一個磁性且慵懶的聲音:“梔梔,你看看我。”

思緒被拉回,夏梔轉頭就看見旁邊的人雙眸透著乏倦,額前發絲細碎,亂糟糟的,看著比平時少了幾分冷漠,他正在側頭半合著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