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以前不懂,認為是妻子的身份,帶給他的安定感,而今逐漸明白,這便是愛情。

他閉上眼睛,抵著仲夏的頭,描述心中理想:“其實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我是留守兒童,一年到頭見不到父母幾面。我一直在想,如果有個具備情感的人工智慧,陪伴在身邊,監管學習的同時,加以良性的心理輔導,或許這些孩子,性格能開朗些。這樣的話,世界上會少許多像我這樣性格孤僻,不討人喜歡的小孩。”

平心而論,時雨狂妄、自大、孤傲、內心、不合群,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確實與他童年的成長環境有關。像他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時雨是幸運的,他有普通人不具備的天賦,又遇到仲明楷這樣的伯樂,充分挖掘。

如同那晚在衛生院的值班室,聽時雨講述往事,仲夏對他的志向,更加欽佩。

他想做的事,都是為了彌補曾經的缺失,帶著強烈的自我意願,但不可否認,醫療診斷機器人能推動醫療事業的發展,小小雨可以為留守兒童進行心理疏導。

救贖自我的同時,他也幫到了別人。

時雨能對說出心裡話,仲夏內心澎湃。

他終於親手開啟那扇把自己遮蔽在幽暗中的大門。

近來時雨修邊幅越發的勤,時雨貼在他的臉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愜意。

若時光永遠停留在此刻,該有多好。

“咳咳,你們在幹嗎?”一道渾厚的嗓音,打破靜謐的安詳。

仲夏一哆嗦,趕緊從時雨身上跳下來,雙頰泛起紅暈,低頭喊了聲:“爸!”

仲明楷是來領獎的,登記完手續,付完個稅,想著仲夏在這上班,找人詢問,說是在關懷事業部,來到二十二樓,去人事部打聽,蘇怡簡單詢問,確定他不是競爭對手過來打探公司機密,把他領到辦公室門口,刷了門禁,讓他自己進去,便離開了。

仲夏沒想到仲明楷搞突然襲擊,愣怔在時雨身旁,雙手在身前不住地搓揉,低垂著頭,不敢發聲。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又覺得必須要解釋和澄清一下,腦子一團亂,悶悶道:“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們……我們……”

感覺頭腦炸裂,一個關鍵詞突然閃現,仲夏抬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在談理想。”

對,談理想!

剛才時雨確實在和她談理想,他要研發一款類似小小雨的人工智慧陪聊機器人,疏導留守兒童的畸形心理。

仲明楷雙手背負,手腕上掛著保溫杯,把仲夏往邊上拉,眉心緊蹙,沉聲道:“坐在人家大腿上,你跟我說,你們在談理想?當我老年痴呆?”

隨即他揚手揮了揮:“出去!”

仲夏灰溜溜跑出去,回頭瞥時雨,拋給他一個複雜的眼色。

她想表達或暗示什麼,自己也不清楚。

等仲夏離開,仲明楷關上門,瞧了瞧玻璃,問道:“這東西質量怎麼樣?”

時雨忙上前拉下百葉窗,把仲夏隔絕在外,殷勤道:“仲叔叔放心,外面聽不到。”

仲明楷不急於興師問罪,在辦公室裡踱步,四處參觀。

時雨跟在他身後,心情緊張,雙手插兜,暗自擦手汗,意識到似有冒犯之意,又抽出來,在褲腿上來回蹭幾下。

他料到仲明楷會來領獎,沒想到會直接殺過來,居然沒人通報。

仲明楷踱到窗前,站定,挺直身板,仍雙手背負,問道:“我現在該叫你小雨,還是時總?”

時雨在他身旁站定,低沉道:“如果您願意,還是像以前那樣,喚我小雨吧。”

“好,小雨。”仲明楷沉著臉,漫無目的地看向窗外,感慨道,“作為學生,我非常欣賞你,我承認,你是我最看中的學生,是個好苗子。時至今日,我還是這麼認為。為了你,我甚至服卡門教授,帶你去美國深造。你知道的,校長一直想把你留在春江大學,給你保研名額,將來好留在春江大學任教。”

對於仲明楷的知遇之恩和栽培之情,時雨不曾忘記,悶悶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仲老師。”

仲明楷隨即嘆息一聲:“作為夏夏的父親,我把自己女兒託付給你,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又是怎麼對她的?離婚後,她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整天痴痴呆呆,不聲不響,我知道我心有多痛?”

解釋不是他的風格,除仲夏外,時雨從不為他所做任何的事,向別人解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既是內心敬仰的尊師,又是曾經的岳父,時雨心情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向來沉穩的他,也有心慌意亂時。

仲明楷摘下眼鏡,哈了口氣,掏出手帕搓揉,話語冰冷,不帶情緒:“夏夏年紀輕,不懂事,看人只看臉,在你身上栽了個大跟頭,我不想再看她摔得頭破血流。她身上留著我的血,她痛,我更痛。”

他揉了揉心髒,極力平複心情。

那日他在授課,徐帆打來電話,說仲夏子不跟家裡人商量,自說自話和時雨辦了離婚手續。他一頭倒在講臺前,幸好送醫救治及時,做了搭橋手術,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