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並不好當,又要學繁瑣的禮儀,那些規矩多得讓人喘不過氣。每日天還未亮,便要起身梳妝,學習如何走路、如何說話、如何行禮,稍有差錯,便會受人白眼。還要打理王府,事無巨細,都要操心。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更喜歡在山裡採藥,看著天上的飛鳥自由自在地翺翔,我才覺得我是活著的。在王府裡,我就像一隻被困在金絲籠裡的鳥兒,徒有華麗的外表,卻沒有自由。” 她的聲音漸漸哽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王府很大很大,大到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可它也很小很小,因為所謂皇室禮法,我連出門都要百般討好蕭和昶,向他撒嬌才能求得幾次。”李纖芸的眼神中充滿了憎惡,提到蕭和昶時,語氣中滿是咬牙切齒的恨。

“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收起怨恨。我陪著他笑,聽他說朝堂上的勾心鬥角,裝作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也因為這樣,他也以為我是愛他的,他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不是因為他,我怎會這般生不如死。”

“可你從未與他說過,他以為你是愛他的。”謝月淩坐在凳子上對著她說道,她撚著佛珠,珠串在她的手中轉著。

“我怎麼敢說,” 李纖芸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冷意,“我不是你,有尊貴的身份,疼你的家人。你不喜歡的人可以除掉,你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甚至你想出家這種驚世駭俗之事,也無人敢置喙半句。”

她的聲音愈發高亢,帶著無盡的憤懣。

“那些下人,表面上對我畢恭畢敬,背地裡卻不知說了多少閑話。他們仗著我出身低微,時常偷懶耍滑,可我又能怎樣?為了維護王府的體面,我只能嚥下這口氣。”李纖芸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握著拳頭,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她環顧四周,房間裡雖佈置得還算雅緻,此刻卻顯得空空落落。

“後來他在床上和我說,他想要做太子,問我想不想做太子妃。”李纖芸冷哼一聲,“我嘴上說著想,心裡巴不得他趕緊喜歡上別人,然後放了我。是不是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愚蠢到以為女人都夢寐以求成為皇帝的女人?”

“你講了這麼多,卻始終沒說,最終促使你動手的那個原因。那個能讓你不惜放棄自己性命的原因。”她心裡清楚,李纖芸之前種種忍耐,說明性命對她而言至關重要。

李纖芸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你真的很無情,我以為我說這麼多,你會同情我幾分的。”

“既不是我逼的你嫁人,也不是我娶的你,天下這麼多可憐人,我去同情一個殺了我哥哥的瘋女人?”

謝月淩冷笑,如果她是一個局外人,她可能會因為李纖芸的話對她有幾分同情,可她身在其中,實在是同情不起來這個破壞了自己計劃的女人。

“有一天問他,為什麼當年要娶我,明明這麼多年他都不娶妻。”李纖芸頓了頓,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神色,那神色中混雜著自嘲、悲涼。緊接著,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哈哈大笑,“他說,他妹妹曾戲弄他,直言喜歡哥哥。他害怕再被父皇責罰,便想著娶個妻子,事情就會平息。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番話,就決定了我的一生。”

“聽到這句話,我只覺得可笑,不是笑他,而是笑我。我笑自己當初竟天真地以為,他對我有幾分真心,從那時候我就知道,忍耐是沒有用的,要想自由,得靠自己。”

李纖芸的眼神中閃過瘋狂,原本黯淡的眼眸此刻卻亮著,“我騙了你,那個人是個年輕男子,我的確沒見到他樣子。他說,殺了蕭和昶,能讓你痛,他想要你痛,痛徹心扉,我也想。”

謝月淩閉上眼睛,釋然的收起手串,原來真是蘇棠,他如今這麼恨我麼,要我痛徹心扉?可笑,這世上能讓我痛徹心扉的事還沒出現呢。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李纖芸突然開口。

謝月淩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可以。”

“就當,是完成一個將死之人的心願吧。”李纖芸聲音愈弱。

“你說吧。”

“蕭和昶死的時候,你心痛嗎。”

謝月淩微微皺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不心痛,他落到這般田地,不過是他自己愚蠢。”

李纖芸微微點頭,似解脫,又似無奈,“別告訴呈兒,他有我這麼一個母親。”

我會告訴他,你很愛他,只是比起這份愛,你更向往自由。” 謝月淩說罷,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轉身朝著門口走去,獨留李纖芸一人。

從那以後,她二人再沒見過,她不知道李纖芸最後的下場是什麼,也未曾出手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