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萬隻手朝他伸來又僵硬地停頓,再遲一秒他就要被它們抓住了。

身後又傳來陣陣腳步聲。

他現下才聽清楚,這不是什麼腳步聲,而是類似於木棍支在地上發出的“蹬噠”的聲響,就像是沒有主人的柺杖在獨自敲著地面。

他若回頭,面前的紙人就要將他淹沒;他不回頭,身後的紙人即將觸及他的肩膀。

在苑內的溫嶠不清楚白淩的行蹤也不願回頭去尋他,她走進了這間裝置典雅的書房。

這潭子壓陣著夫人的一縷魄,說明此處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住所,老太太嚴防死守不肯她見容卿,不知此地是否有些線索。

若是因出了人命而搬離此苑,陰氣聚集引發詭異,倒也不是不能解釋。

她看著面前窗明幾淨的房間,書捲上留著雋永的字跡,室內一片整潔,書架上的書籍按照分類整理得一目瞭然,桌椅上不沾染半點灰塵。

這主人是個細致又愛幹淨的。

她垂首睨一眼硯臺。

這書房……絕對有人在使用,不知是死去的夫人呢,還是久淡於人前的容卿呢?

書房內僅她一人,溫嶠便大膽起來,將壓在鎮紙石下的宣紙抽出來,看著上面寫的詞句。

“仍待五日,即見卿卿,喜勝難言,唯願此心與共,朝朝暮暮。”

“卿卿”?

是容卿的“卿”,還是夫妻間對妻子的愛稱?

溫嶠還想往下翻,就在此時有一滴墨從空中墜落,她能瞧見一黑影從上面滴到宣紙上,濺出一團汙漬。這滴墨水距離她的眼不過三五厘米。

她抬頭看,就見書案正上方的屋頂處掛著一隻狼毫。

那狼毫尖是濕濡的,方才的墨水就是從那裡滴落下來的。

怎麼……難道方才有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此處寫字,惱怒她擾了它?

溫嶠不敢再看,將宣紙規規整整地鋪在鎮紙石下。

畢竟她是個怕鬼的道土,與其惹惱鬼魂,不如在沒碰面的時候就把對方滅了。

耳邊好像又有一聲輕笑。

等等,她為什麼要說“又”?

溫嶠後退幾步站在一旁,擺出一副安靜的模樣,看樣子是想圍觀它寫字。

可無論是狼毫,還是宣紙,都再沒了半點動靜。

溫嶠搖著頭嘆息一聲,剛想朝書房門口走去,便發現了一絲不同尋常。

誠然,此地陰氣太重。

她原以為這般濃鬱的陰氣是因為夫人慘死化作鬼中厲鬼的原因,現下看看,又好像並非如此。

人在陰氣重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有些頭暈胸悶的難受,但是目前的她還沒意識到這點。

她看著書房內的陳設。

夫人丟了一魂,那麼她這只鬼要麼失憶要麼痴傻,哪裡會待在這個書房讀書習字呢?

溫嶠將門窗關好,在屋內點了根白蠟。

陽光還是會透過些許的縫隙進入屋內的,但這無傷大雅,如果對方願意的話——

白蠟燭光照耀下,她看見有一抹陰影出現在了離她一步之遙的對面。

有鬼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