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個大富大貴之家。

佈局規整,端方有序。亭臺樓閣,飛簷青瓦,盤結交錯,曲折迴旋。

四處是雕樑畫棟,珍花異草,曲水流觴潺潺而過,花木扶疏有香自來。

終於到了正廳,張管家站定在大門口,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廳堂大門是四扇暗紅的扇門,上座是兩椅一幾,有一道牌匾高懸於上,筆力遒勁,寫有“清風明月”四字,其餘是兩排六椅,其中放置著擺有青花瓷茶具的幾案。

上座坐著一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堂內站著一人,一位清俊淡雅穿著粗布道袍的低調道土。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溫嶠眼角抽了抽。

道土還在把玩著手心的符籙,黃色的宣紙,上面是朱筆畫下的歪歪扭扭的鬼畫符,一看就知道是張費符。

說是符都玷汙了符,這分明是小孩子學畫畫的稿紙。

那道土身形頎長,一身平靜如水的出塵意味,見她來了手上的符籙便倏爾自燃起來,不留下一點灰燼。

老太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頭疼地閉上眼,押了口茶後又將視線移到她身上,露出一絲討好的笑。

“想必這就是青憐真人的弟子了吧?”

溫嶠點頭。

那老太又問道:“我們請了真人三年均被拒絕,真人真的年年都在閉關嗎?”

溫嶠面色古怪:“……嗯。”

“沒事、沒事,還好盼來了您,您作為真人的弟子,想必定是繼承了他的衣缽,我們容府一定能安生的。”

說著,那老太拄著柺杖站起來:“仙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溫嶠看著她爽利靈活的身子骨,不禁感嘆這老太命是真硬,常年居住在陰氣極重的地方,不說陽壽銳減,心悸、失眠、暴躁一類的抑鬱情緒是常有的,但她一個老人家卻活得好好的。

溫嶠跟在老夫人身後走出正廳,那道土依舊站在原地,一雙寧和的琥珀眸子瞧著二人的背影。

老夫人走到走廊拐角處便停下了,她渾濁的眼盯著溫嶠,緩緩道:“仙長,我們容府可就交給你了啊!”

溫嶠自然是連說幾句“不敢當”,又問道:“容府究竟發生了何事?”

老夫人緩慢地嘆了一口長氣,語氣帶著狠厲:“這都怪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騙了我兒,剋死了我夫,如今還要殘害無辜之人!”

溫嶠猜測:“……少夫人?”

老夫人意外於她竟知道此事,頓了後又道:“是她,是她。”

溫嶠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鎮定自若:“老夫人報上她的生辰八字來,我自能算出因果。”

老夫人眼神躲閃一下,最終還是狠了狠心,說:“她的生辰八字是——”

溫嶠隨著她拉長的語調掐手盤算著,在老夫人將八字報完時露出一笑:“夫人在十一年前死於容府後院,死不瞑目,怨氣彙聚成厲鬼,每年頭七都會來容府索命。”

老夫人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止不住地顫抖,終於在她話音落地之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仙長!您是真的仙長啊!不愧是青憐真人的弟子!”

溫嶠笑眯眯地將手抽出。

“老夫人府中既有道長了,又為何頻頻麻煩師傅出山呢?”

老夫人往木雕畫扇內一望,低聲道:“仙長,您有所不知,這道土看著風光霽月,實則就是個紙老虎,他來府上住了這些年,點紙人、破陰格、鎖靈陣,我們都做過了,但厲鬼變本加厲,這天下豈有這樣的道理?”

一語罷了,老夫人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握她的手:“只有您!青憐真人的弟子,才能挽救我們於水火之中啊!”

溫嶠笑意不變。

她很想知道,老夫人發現正廳裡那個“紙老虎道土”就是青憐真人時,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