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姜旒看著蕭斛有些冷凝的峻容,倏然想起她和燼霄偽裝進城時不過一炷香就有人來追查。

來的那隊人如此迅速,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他們此行路徑。

“我說胡嶸為何來的這般快……”姜旒提起桌上的劍就要出門,她不知道邶軍是在何處探得他們進宛城的訊息,如今局勢有變,她必須盡快解決胡嶸。

於公於私,他都該死了!

蕭斛看著姜旒手裡的劍,神色微微一沉:“去哪?”

“殺胡嶸。”姜旒沒有停下腳步,走到窗邊正打算出去,就被蕭斛按住了肩頭:“我們已經暴露,現在胡嶸只怕是到處尋找你我的下落,如此冒進不是良策。”

姜旒頓住腳步,回眸看了他一眼,月色淺淡清冷,在兩人身上鍍了一層銀光,如同兩人眼下不太好的氣氛。蕭斛沉了一口氣:“我有一計,你可要聽一聽。”

姜旒有些狐疑的看向他,有計方才不言,這會兒才說?

姜旒意味深長的看了蕭斛一眼,渾身緊張的氣勢才暫且放鬆下來,她抱著胳膊轉身看向他:“你且說來聽聽。”

蕭斛踱步到姜旒身側,月色落在他身上,高大的陰影將姜旒本不算嬌小的身形遮去大半,他沙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沉:“你也想盡快結束邶晉的戰局吧。”

姜旒抱著劍眯眼看了蕭斛一眼,他淩厲精緻的面容一半在陰影之中,她握著劍的手又收緊幾分,垂眸道:“天下太平,難道不是天下所有人夙願麼?”

蕭斛唇角微微一動,在夜色中扯起一抹笑意,難以察覺,還有些勉強!她總是這樣,冷酷的不願承認自己的善,就如那次在鎮南侯府,對準陳子良的箭,卻在離弦時偏離了原有的軌道……

她也知道,陳子良是難得的清流之臣,她也知道,這個世道真正關乎百姓存亡的臣子已經不多了,不是麼?!

再如,他們攻入源城前,她費盡心機折損了數條暗線,才從邶國拿出的謝家冤案的證據,她沒有選擇以此讓劉穩和謝錦書反目,漁翁得利,而是在最後揭露被蒙在鼓裡的謝錦書姐弟,將二人保下。

她從來都知道是非對錯,卻認不清自己的心……

蕭斛的聲音有些暗啞的沉:“拓跋烈人在宛城,和我們對抗的是胡嶸,他卻沒有露面,你還沒有發現麼?”

“他想漁翁得利。”姜旒看著蕭斛微挑眉。借力打力一貫是拓跋烈的手段,這人四兩撥千斤的手段爐火純青,如今局勢擺在眼前,也並不難猜。

蕭斛沉聲道:“既如此,我們不如將計就計。”既然拓跋烈要他們和胡嶸鬥,那麼他們倒不如再利用胡嶸這顆棋子。

將計就計?

說了這麼多,他到底是什麼打算?姜旒來了興趣。

她坐回旁側的檀木椅上,掀起眼皮看了蕭斛一眼,道:“說說看。”

蕭斛轉身看她,神情冷肅:“讓胡嶸拿到邶國的佈防圖,來換他回晉的機會。”姜旒眼一眯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心底的怒火有些壓抑不住。

“你要幫他洗脫罪責?!”姜旒冷著神色半睨了他一眼,自從今夜親眼見到胡嶸手裡的暗器,知道他是剿滅‘璧琰閣’害死她師父的那一刻起。

胡嶸就已經上了姜旒的死亡名單了!

姜旒一把拿起桌上的劍就要走,被蕭斛按住:“誰說我要保他回到上京?”蕭斛躍到窗外,落在青瓦之上。

姜旒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自覺多看了他一眼,這人果然如傳言般,是個冷血的閻王。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姜旒不認為,胡嶸著了蕭斛這麼多次道,還會聽他們忽悠?!

“他如何信你?”姜旒落在他身側的青瓦之上,眉頭有些狐疑的蹙起,若是一般謀略,姜旒還能猜想個大概。只是蕭斛這人總是讓她很意外,一時間她有些摸不準蕭斛的想法。

蕭斛緩緩抬眼,黑沉的眸比夜色還冷:“信不信,已經由不得他了。”

胡嶸追出不遠,意識到自己被蕭斛耍了便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追,宛城太大胡嶸找遍了不少可以藏身之地都沒有半點線索。

一時間整個西城人心惶惶,半夜被甲衛的敲門聲怒喝聲嚇醒的人不在少數,若是來的晚了被打一頓的也不在少數。

百姓怨聲載道,嘴上不敢多說,卻都是在心底祈禱邶王蕭斛的人馬能早些打到宛城來,邶國連吃敗仗,賦稅徭役壓的百姓直不起腰桿。

糧草和養家的人丁都被徵了去,留下的都是獨望戰場盼子規的老弱婦孺……

南邊的晉國至少開了春兒,還有些野菜樹皮充饑。

北上春來,還是一片荒景,除卻草皮裡才堪堪探頭的綠,就是一望無際的枯黃。連著以前那些稍稍過得去的人家,如今都不得不為了活命縮衣減食,家中有些養不起的人口或賣或烹。

平頭百姓家中無糧又無多餘人口,易子而食也是常有的事。錢不值錢,連年的饑荒一錠銀也不一定買得來一頓糙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