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睿德帝是前朝最後一個皇帝,自打前朝覆滅後,各地藩王起勢,亂世裡不過幾天就能冒出個土皇帝來。

曾經的前朝大將胡卯領軍奪下上京稱帝,期間收複了不少失地,死後就由如今的晉帝劉耀繼承了王位。

只是趁著收複臨近的小國時,倒是讓邶國逐漸在北上站穩了腳跟,直到胡耀繼位,才有了當年邶國聯晉攻佔姜國的事情。

宋瑾摸了摸鼻子,爺這麼說的話好像也對。

看著宋瑾這信以為真的模樣,端方坐在位子上的宋謙笑著問:“懷瑜,我問你,邶國的賦稅徭役,與晉相比如何?”

宋瑾古怪的看向宋謙,他向來對算學這種東西敬而遠之,就更別說分析什麼經邦濟世了,哥哥又不是不知道。

宋瑾沒看出自家哥哥眼裡的清淺的揶揄,到底也沒拒答,只握拳輕捶掌心思索道:“晉重徭役,邶重賦稅。”兩國因地勢差異,晉地土地廣袤擅農耕手作,邶處多處要道,多貿遷市易。

這麼一想兩國之間卻倒是存在一些微妙的平衡。

宋謙滿意點頭:“所以這條河道才必須要修,晉邶的條例我們無權幹涉,但元州和樂門一旦密不可分,晉邶的百姓還需要我們拉攏麼?”

宋瑾包著拳的左手微微收緊,原來爺打的是這個主意。

宋瑾有些混亂:“可這……我們不該幫二皇子麼?怎麼反倒……”宋謙出聲打斷他:“源城那可是一條礦脈,你覺得瑞王真會那麼大方讓給二皇子麼?”

宋瑾聽完微微張嘴,清俊的面容上有些呆愣,似乎還沒從自家哥哥的話裡回過味兒來,有些不確定道:“瑞王是故意將源城和礦脈送給二皇子的?”

蕭斛贊許點頭,面色冷峻,緩緩轉動著手裡的茶杯:“胡嶸只不過是他避災的手段,否則,這會兒站在風口浪尖的,就是他瑞王了!

宋瑾支著額頭沉思起來,晉邶的百姓如今都不好過,南逃一不小心就會被捉去服徭役,北上呢,沒錢根本連個落腳地都找不到。

左右都這麼難,這是為了打仗,要活活把百姓逼死。

如若這時候有個能容納南北百姓的地方,豈不才是‘民心所向’瑞王這是民心和權財都想拿到手啊。

宋瑾看著屏風後冒著熱氣的茶爐,烈火燒滾的水不時頂起壺蓋,一縷縷熱氣如薄紗輕紗籠罩,他卻還是看清了桌上那落滿了黑白子的棋盤。

永子像被西風席捲滾來的烏雲,攜著渾厚濃重的殺氣,宋瑾一時間只覺眼花,那熱水沸騰滾滾,騰空的熱氣將棋局遮去大半,再看不清……

北上的夜很寒涼,何況雨雪交加,雨雪雖說是停了,但這濕寒的天氣,卻比下雪更加冷。

風裡的寒氣不止停在皮肉,更像是嵌入骨髓,在從骨血中重新生出冰花來,蝕咬的每一寸筋肉,都有一股細細密密的痛。

監督的衛兵圍攏在帳前烤著火,有溫酒的吃肉的,也有叉腰握著鞭子,站在力工前叫罵的。百姓為了不被那入骨的寒氣侵蝕,只得拼命幹活,可地面不止是雪,今日天氣不好。

雪夾雨下了一日,這泥地全是濕漉漉的一片,若是雪,拍一拍只光是冰寒些,可摻了雨水,那就是折膠墮指,入骨的寒。

姜旒隱在舵嶺的一座山上,看著山下被皮鞭驅使的百姓,眸中墨色湧動,卻看不出喜怒。

蒙霖握著拳頭氣的發抖,健碩的胸口上下起伏像極了一隻被激怒的豹子,他咬著牙道:“少主,怎麼辦?”姜旒冷冷看著下頭的晉軍。

她原以為胡嶸這人只是剛愎自用了些,沒想到他如此急功近利,離開源城時胡皎再三叮囑他等開春後再修河道,他竟這麼早就動工了。

晉國兵馬向來不會拿這些苦役百姓當人看,這胡嶸恐怕是在晉國作威作福慣了,來到了北地還這般傲慢。

真是該死!

姜旒冷聲問:“礦山那邊怎麼樣了?”蒙霖身後的暗衛稟道:“稟少主,礦山那邊的情況同這邊一樣。”姜旒一蹙眉,繃直了身子。

也就是說胡嶸是兩邊一起開工,姜旒回想起今日在城中連個人影都難看見,原先那麼熱鬧的源城如今空的像一座鬼城。

看來胡嶸強徵力役是假不了了。

姜旒思索間想出了對策:“先不要打草驚蛇,以免傷及無辜,這幾日先查清胡嶸手下賬目,順便查查他身邊的人。”

蒙霖一聽也冷靜下來了,就算他們現在殺出去也是治標不治本,反而還會威脅到百姓的安危,他一咬牙,紅著眼生生把這口氣憋了下來。

“是,我這就去辦。”蒙霖拱手接下任務,帶著一隊人悄悄的潛入夜色中,冷風一吹,姜旒腦中清醒了些。

據她對胡家人的瞭解,包括胡皎都是十分謹慎的人,斷不會做出這麼張揚的事,姜旒不覺得這是胡嶸一個人的傑作,後面必定還有人暗箱操縱。

是真的有人不長腦子,還是有人想借胡嶸的勢,截斷這次晉邶的併合……

原以為還要這麼查些天,卻在第二日一早就有了新訊息。

姜旒在房中翻著燭龍衛帶回來的一部分賬本,便有個親信急匆匆來稟報:“少主,城裡出事了。”

姜旒翻著賬本的手沒停,也不抬眼,只提筆繼續在稿紙上演算:“怎麼回事?”

那親信拱手,神色認真稟道:“上頭給苦役百姓賞賜的錢糧扣減的事被人散播挑起,百姓起了怨憤,都在罵晉軍。”因著晉軍還捉了不少人去,這百姓本就不滿,只短短一兩日,這事情怕早就已經傳出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