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清茗軒二樓之上的雅間中,檀木雕花鏤空的窗上透進幾縷光來,青年一身玄色長袍是上好的蜀錦縫制而成,錦面上的花紋在薄光下愈顯得精細繁複,他姿態隨意,卻似忽將周身一丈的距離劃定為己有。

旁側倒茶的婢女恭恭敬敬給他添了新茶,便就退到了門邊站著,垂著頭,絲毫不敢往那頭看一眼。不多時門外就傳來一陣悶悶的腳步聲。

“爺,我來了!”是自家主子的聲音,丫鬟心中知道,卻不敢動,只等蕭斛說了一句進,她這才開了門行禮:“少爺。”看見了自家少爺略微泛紅的面容,當是有什麼急事,便連忙引路。

宋瑾只揮了揮手道:“你們幾個都退下。”婢女這才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和幾個婢女一同出了房,闔上門,這才長松一口氣,卻是低著頭快步離開了這處。

“爺,姜旒來了。”宋瑾清雅的面容上帶著幾分氣喘籲籲,當是迅速跑上來報信兒的。蕭斛長呼了一口氣,清雋鋒凜的面容之上多了幾分從容之色:“她,可有說什麼?”先前他就吩咐了宋瑾,她若沒死,那毒就是解了,便就給她銀錢,也算是自己給她的賠禮吧。

“說是沒說什麼,不過她看我就像在看一個傻子。”宋瑾小聲嘀咕,有些小委屈。蕭斛見不得他這死出,還是捏著鼻子免了他再去審那些犯人。

宋瑾心裡十分高興,上次他來求情,導致蕭斛直接把他調去了軍牢,這會兒是不敢再嘴賤了,只正色道:“爺,咱就這麼放了她?若捉了她壓回京城,爺您的地位,可就是連二皇子也比不了了。”胡嶸領軍在外,戰功赫赫,若說這兩位皇子,皇帝無疑是更喜歡胡嶸些的。

母族勢力一般,心思也比胡臻要簡單些,對於晉帝來說,是比較好掌控的。

“本侯還輪不到要靠一個女子掙功勞。”蕭斛冷冷朝他遞了個刀眼,不再多言,宋瑾便閉了嘴。要知道侯爺是這三年才開始帶軍平南,若不是二皇子那邊抽不開身,蕭斛恐怕還沒那麼快施展拳腳。

只是不過短短三年,他的功勳就直逼胡嶸,一躍成為晉國文臣武將熱議的青年才俊。若不是為了藏拙,他的官位可就不止是個鎮南侯了……

……

姜旒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同二人說了一遍。

山穗又是低著頭開始偷偷抹眼淚,蒙霖更多的卻是自責:“怪我沒有找到您,反倒讓您受了那麼些罪,大難必有後福,以後有了我們,少主您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姜旒和他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賣慘的,而是要讓他們知道如今零陵城中的局面。

山穗他們也對零陵城近日的事情有所耳聞,見馬車還是往城中駛,便有些不解道:“主子,您明明知道零陵城中這般亂,怎麼還不走?”姜旒不但沒走,還和靈溪在這兒找了個住處。

這房子是馮老的,他們如今的身份也不適合買地租房,馮老便大手一揮將這處房子留給她們了,只是她們不過暫住:“無妨,我們休整兩日就出發回邶國。”

她量胡臻和蕭斛這會兒恐怕沒時間查她的事情,胡臻在林邑捅出的簍子怕沒有那麼好收拾了,蕭斛這人雖向來低調,可若真惹了他瞧著可不像是會偃旗息鼓的人,胡臻這回說不好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阿姐,兩位貴客,我們到了。”馬車適時停下,靈溪放下馬繩鬆快的拍了拍手,便下馬去開門,蒙霖和山穗則將馬車收拾進了小院中。

這小院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住人了,牆院邊的野草,瞧著才被新鮮割下,空氣裡一股淡淡的草腥味兒,北面還有一顆不知名的樹,此刻已經吐了一層嫩綠新芽。

“我先燒些水給二位沐浴。”靈溪才說完,山穗便拉住了她:“靈溪姑娘不必做這些,我們自己來。”她將靈溪按回到椅子上,蒙霖便識趣的去挑水去了。

今日這難得的清閑,院裡也沒什麼風,倒讓姜旒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了許多,躺在春椅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靈溪看著她睡著便找來一條薄被褥給她蓋上,見他們兩人忙著自己也不好意思,便想著收拾收拾做晚飯,他們沐浴完也能吃上飯了。

這麼想著,靈溪便就進了廚房,燒水的鍋架在院裡,廚房裡十分空曠,架子上還有早上買回來的瓜果蔬菜,靈溪挽著袖子就開始準備晚飯了。

天色漸昏,姜旒是被一陣飯菜的香味饞醒的,一睜眼,身上蓋了個薄毯,她心中微微一暖,這才起身將毯子收回了屋中。

“少主,您起了,該吃飯了。”山穗站在廚房門前朝姜旒揮手,小麥色的面容上洋溢著笑,手裡端了盤子菜,身上也換了幹淨的衣衫,想來是已經沐浴過了。

姜旒看著這個畫面一時間有些恍惚,這些少男少女都是血海裡殺出來的人,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只希望天下早些平定,這樣,她就能帶著他們,每日都過這種平穩的日子了。

“來了。”

廚房過個門就是吃飯的地方了,姜旒一看桌上已經有五個菜了,靈溪還在灶前忙活,蒙霖加柴,山穗則端來了個腦袋大的那麼個木碗,一開蓋兒藥香撲鼻,原來是燉了一鍋藥膳雞。

最後一個菜上桌,大家都先後盛飯坐下,姜旒夾了一塊雞肉來吃,咬了一口嫩而不腥,鮮而不柴,便贊嘆道:“靈溪妹妹竟然有這麼好的手藝。”

一邊的山穗也附和點頭,對面的蒙霖頭直接埋在了海碗中瞧那樣子好似是條十日沒吃飯的猛虎,三人對視一眼,都無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