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盛元五十八年,三月十二。

晉帝封了宣王嫡子蕭斛為平南侯後,更為慶賀此戰平定林邑內亂,狠狠震懾了南下騷擾晉國邊境的蠻子!

出了好大一口惡氣,打了好大一個勝仗!

侯爺府難得擺宴,一是慶賀平定林邑,蕭斛官升爵位,二來也是蕭斛為親徵的大皇子胡臻,歸京餞行!

不到辰時,街上還人影寥寥,遠遠便能瞧見侯府朱門大開,門頭各處彩綢飄揚,紅氈從門檻內一路鋪展而出。

喜慶的紅氈兩側,各有一座石獅雄踞,威猛無比!佈置的小廝給各邊帶了朵豔紅綢花,倒是讓往日肅穆森嚴的侯府門前瞬添喜慶!

府裡的小廝瞧著吉時一到,立馬便點了門前的爆竹,噼裡啪啦的爆破聲瞬間響徹雲霄,嚇的一眾人縮頸疾奔,都紛紛捂耳讓到一側觀看!

府裡的小廝侍衛忙作一團,將貼了紅紙的酒壇,封了紅綢的禮品一趟趟往府裡搬。

“小心著些!”管事的邊指揮邊擦著額際的汗珠,忙的是腳不沾地。

這一嗓子將樹叢間的鳥兒驚的四處而起,飛飛停停,最終越過幾道院牆,落在了西邊兒院裡的樹梢兒上。

院牆內幾株玉蘭亭亭而立,如玉脂般的花瓣盈盈展開,吐露出淡雅芬芳!

倒不想這一座府邸,內裡卻是兩派景象。正院頭是喜氣洋洋,這西邊的‘望春院’內卻絲毫不見裝點彩綢,冷清的很!

遠遠的只聽得亭下一女聲埋怨:“你我好歹是這侯府裡唯一兩個女眷,怎的蕭世子收了我們,不待見也就算了,這麼大的宴請也不打算讓我們露面麼?”

遠遠瞧,只見一位身著蘇梅團花襖,煙粉盤金彩繡錦裙的俏麗女子不悅的抗議著,嬌美的面容因失態變得有些猙獰。

被說教的那少女只是半躺在春椅上曬著初陽,鬢發雅緻,眉黛如煙,精巧的面容在團扇下若隱若現,一身碧波翠錦裙,倒是符合春日意境,尤其是那雙清明炯亮的眼睛,出奇的漂亮,只是她瞧著亭外春景,也不搭話。

容歆只見她臉上撲著團扇,自己方才的話她似乎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面色頓時變得有些扭曲,不知是覺著被輕視了,還是沒人理她而羞惱。

她憤憤看了姜旒一眼,氣的一雙柔荑用力挍著帕子,跺腳是邊走還邊罵:“大皇子怎就選了你這麼個不開竅的!”

姜旒也不看她,心中卻明白大抵胡臻也讓這些姑娘去接近蕭斛了成了自是好的,不成對他也沒什麼影響,不過先前那個容歆到算是聰明的,知道審時度勢,這卻是個蠢的。

瞧著是“容歆”的模樣,性子卻與以往大相徑庭。

姜旒知道前些日子被大皇子送來盜蕭斛密函的那個“容歆”已經出了侯府,面前這個被送進來替換她的,應當才是真正的舞姬容歆。

姜旒身側的玉珠氣的兩隻眼睛紅紅的,卻不敢頂半句嘴,只看著那容歆走遠,才道:“姑娘,都是一樣的位份,您還被王爺賞賜過呢,怎就任她罵了,也不還口的?”

玉珠氣的撅著嘴小聲咒罵:“前些日子還一副清高模樣,這些日子興許是見到姑娘你被召寢,她端不住了。”

姜旒只是笑笑,繼續用團扇撲著鼻尖兒:“她無非就是想出席春宴,又見不著侯爺,想推搡我求去侯爺那兒呢!”

姜旒側身捏了塊兒桂花糕來吃也不甚在意,只道:“且你看,我們這十來人自從被大皇子送進這侯府,那些個上趕著諂媚的全都被找理由打發出去了,除卻那次召寢,你看侯爺可有親自來過我們院裡一次?!”

這蕭斛只喜耍刀弄槍,不近女色,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兒。若不是大皇子強塞,蕭斛恐怕不會輕易養收女眷,想來只是不想拂了大皇子的面子,可不是真的想納妾,如今偌大一個後院,就只剩她與這真容歆二人,其餘的接二連三都被打發了出去。

在蕭斛看來,這些人又不是正經妻妾,不過蕭斛塞進府裡的幾個眼線罷了,參加什麼春宴,他自然不會讓她們耽擱自己!

姜旒今日悠閑,逗逗雀兒賞賞園子,氣的躲在暗處的容歆又是跺腳,又是絞帕子,一雙如蔥白的指間,被絞的殷紅,只對上自己身後那丫鬟打扮的少女那雙冰冷的眸,她這才收斂了些。

一直到瞧那日頭落了下去,紅霞鋪滿半邊天,姜旒才從春椅上起身吩咐旁側澆花的婢女道:“玉珠,去拿些吃食來吧。”

玉珠放下葫蘆瓢,乖巧點點頭就往院外去了。

姜旒一雙瀲灩的眸看著半邊天的紅霞,心中莫名幾分惆悵,她入侯府已經一月餘了,就只有今晚,喧鬧聲甚遠,連府中巡查的侍衛也有所鬆懈……

此時,正是動手的好時候!

姜旒進屋便轉入屏風之後,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衣,往日光澤如緞的墨發綰成盤髻,幹淨利落。

她低頭緊著袖口的護腕,隨即藉著鉛灰的天色避開守衛,翻上屋頂,便被容歆的聲音引的停下了腳步,只得弓著身子停在青瓦之後細聽。

“我為何就不能出去了?快讓我出去!”下頭是容歆氣急敗壞的和門口的侍衛對峙的聲音。

姜旒沒想到,這容歆竟親自出手了,還是在侯府春宴這種重要場合之上,趁現在下頭正亂,她先辦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