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在不久之後,將會死於蕭勿那莫測的笑容下。

沈意之進門後,一一向在座的官員們行禮:“沈氏長女沈意之,見過各位大人。”

眼下這些年輕官員中,多數是在京都長大的關系戶,父親都是在朝中任職的。

有沈灼庭的共事,也有其他各部。這些是莫允修早期的關系團體。

他們有個共同點,站在蕭勿的對立面,共效力於內閣大學士。

“意之前些日子已得聖上恩賜,與攝政王於今年五月十六完婚,今日府上也未曾有人前來求親,狀元郎與沈家也無甚瓜葛。”

她這話講完,幾位知情的朋友都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瓜子掉在了地上,飲進口中的酒,也噴灑出來。

莫允修簡單笑了笑,面上仍是一副春和景明。

“我既是做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何時說過求娶的是攝政王的未婚妻?我求娶的明明是……她。”

莫允修那獨屬於文人的秀氣白皙手指,指向沈毓棲。

沈毓棲一直皺著的眉頭,皺地更緊了:“姐姐,既如此,也不存在什麼誤會了,您先回去吧。”沈毓棲拉了拉沈意之。

她們兩人在外面一向保持友好的姊妹情深。

沈意之沒理會沈毓棲,目光沉沉:“狀元郎請三思。”

“姐姐!”沈毓棲又狠拉了一把沈意之,就準備將她直接拉出去關在門外。

“哦?倒是我不配了,沈家瞧不上我。”莫允修略顯無奈,對他的同僚撇了撇嘴。

“沈侍郎也不會是如此拎不清的人吧?怎麼說,莫兄今後也是要進戶部的。”有人順著莫允修的話,繼續給沈意之難堪。

沈意之此時卻格外堅決,轉身將之前沒有關上的包房門關嚴實,上了鎖,轉過身來,取下了自己發間的銀簪。

莫允修看上去雖然看上去一派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但事實上,他軟硬不吃。

再加上手上一向清白,連沈意之都無從拿捏。

她將銀簪死死攥在手裡,因為對莫允修心裡還有些恐懼,現在手心已經滿是虛汗,但她仍舊穩著步伐,走到了莫允修面前。

在座眾人都見到她拔下發簪了,隨著她一步步走進莫允修,都準備起身去攔。

倒是莫允修,表情依舊溫和,對著同僚們低了低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沈意之再怎麼說,也只是一介女流,即便當初在逼宮夜那日一釵奪人眼球的事情在這些官紳子弟中口口相傳,但她終究也只是一個內宅閨秀而已。

構不成威脅。

沈意之確實也不會做出什麼事情,她只是款款走向莫允修,坐在他身邊,同以往一樣,為他斟上一杯酒。

她斟酒的手還隱隱顫抖,落在莫允修眼裡,卻是不解,他自問自己的樣貌態度什麼都如春日暖陽,哪怕不討喜,也絕不會惹人害怕。

沈意之也為自己滿上了酒,如此近距離得看著昔日愛人,熟悉到閉著眼也能描繪出他的輪廓,昏黃暗光下,就如同當夜沈意之泛紅的臉頰,靠在莫允修身邊。

“如果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為父親洗清冤屈,那便一直做不成自己,就像暗溝裡出來的邪祟,附在他人身上茍活。”

莫允修輕吻她的額頭,和緩聲音從胸腔震出,“其實不論是沈意之還是孟意之,你都是你,構成你的是你的性情和經歷,並不是誰的姓。”

“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是莫意之。”莫允修扳過她的臉頰,略微冰涼的手觸覆上她臉上的滾燙,又鄭重地望著她的眼,承諾道:“不過,之之信我,我定會為你,為孟老太傅平冤昭雪。”

莫允修的目光在亮堂的燭光下,諱莫如深。

他沒有看懂沈意之此時望向他的複雜眼神,包含了太多情愫,以至於他不確定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但莫允修聽見沈意之突然沙啞的聲音,音量不大,語速不快,但擲地有聲。

“意之先敬莫大人一杯。”

說完便一口飲盡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