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女童,邵小樓和高陽來看望送到醫院的祝環環。推開病房的門,她睜著無法聚焦的雙眼正在發呆。

“你好點了嗎?”將帶來的水果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邵小樓問到,“還是不願意回家?”

床上的人轉過頭,灰色的眼瞳動了動:“好多了,不想。”

得到兩個問題的答案,邵小樓嘆口氣安慰道:“不是你的錯。”

“但是我確實變成了這樣,不是嗎?”很讓人心疼的語氣。一時的善意換來對自己永久的傷害,換做是誰也難以接受。

善良,錯了嗎?沒有!錯的是那些利用善良的人。

“雖然不想提起你的傷心事,但是為了將他們的團伙一起剷除,我必須強迫你回憶細節,這要比你之前告訴我們的更詳細。你,願意幫助我嗎?”邵小樓用的是“我”而不會是“我們”。

別人或許覺得多一個字或者少一個字沒什麼區別,最後都需要藉助警方的力量才能抓到幕後的人。但是對於祝環環來說,效果完全不一樣。當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會對幫助他的人有著別樣的信任,這種信任僅次於和父母之間的信任。邵小樓將她帶出了對她而言的深淵,所以,在她心中他便是那個僅次於父母的人。對於邵小樓的請求,她會盡自己最大力量去完成,同樣的,儘管不願回憶,但是為了他,她依舊會勉強自己。

看到她輕輕點了點頭,邵小樓與他身後的高陽同時鬆了口氣。

“你是直接被汪志洋帶走的?”

“是。”

“你記不記得他帶你去過的那間廢棄屋子?”

“我醒來時就已經在那裡了。”

“能不能描述一下給你注射藥劑的兩個人的外貌特徵?”

“一個長得很斯文,戴眼鏡,有點像大學教授,姓什麼我不知道,但是聽另一個人叫他‘成傑’,也是他攔住另外一個人暫時先不讓他給我注射藥劑。另一個人長得尖嘴猴腮,下巴留著一把小鬍子,給人的感覺很兇狠。”

祝環環描述兩人長相的時候,高陽就給靜靜坐在一旁的畫像師示意,讓他根據描述大概畫出來兩人的肖像。隨著她話音的結束,畫像師也停止了手中的畫筆。

接連幾個問題,祝環環都很配合,即便是問到難以啟齒的地方,她也咬咬牙沒有絲毫隱瞞。最後,邵小樓問他知不知道那些男嬰的來歷時,她忽然閉口不答。

邵小樓以為她也不知道,正打算放棄詢問離開的時候,只聽背後傳來顫音:“生的。”

生的!誰生的?

高陽疑惑的問:“難道不是騙或者偷來的嗎?”

祝環環的雙手緊緊的攥著被子的一角,骨節都變成了白色,帶著顫音:“被他們用各種方式抓過去的女人或者女孩,有的才十五歲就被........在他們眼裡,女人只是個生孩子工具。要是有買主,會被直接賣給買主。至於買主會怎麼對待買走的人,他們毫不關心。超過半年還沒有找到買家的人,就會被迫懷孕,會有專門的醫生負責檢查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是男孩,就留下,等生下來把孩子賣給需要的人;是女孩,就直接流掉。”

邵小樓和高陽驚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人嗎?簡直禽獸不如!

“你們不是很奇怪為什麼被救回來好多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嗎?她們在很小的時候,因為家裡人的疏忽而被拐或搶到這裡,然後在這裡長大。對她們而言,這裡就是她們的家,而人販子就是‘家人’。”

她頓了頓接著說:“於你我而言,他們是罪人,於這些從小生長在這裡的孩子而言,他們就是‘父母’。你們見到健全的孩子們,認為這種生活狀態就是正確的、正常的,所以她們不會反抗,也不懂反抗。而知道反抗的孩子,只要敢行動,被抓回來的後果很嚴重。你愛逃?就廢你一雙腿;你想喊,就割了舌頭的一部分,不會死卻也說不出來話..........”

邵小樓聽得膽戰心驚,高陽氣的拳頭緊握。

誰能想到這種野蠻、如同奴隸社會的殘酷事情會發生在被稱為“文明社會”的今天。

出了病房,高陽接過畫像師畫好的兩張肖像,看了看然後摺好收起來,打算回去讓方瑞佑和周敬調查。一路上邵小樓都沒有說一句話,高陽以為他被病房裡知道的事情影響到了,就狀似隨意的說:“做警察這麼多年,類似的事情時有發生,你也不用耿耿於懷,那些孩子的經歷的確讓人很氣憤,但是我們能做的實在是有限。你也不要小瞧人的自我修復能力,今天的這些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變成她們堅不可摧的精神力量。”

邵小樓本來在思考陶史和衛伶楠的事情,被他的一番話搞的有點摸不著頭腦。

“啊?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