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們幾個也算是廚房這一片的頭面人物。但礙於府裡規矩森嚴,也只能躲在這間存放果蔬的陰房裡吃酒。

彼時,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昏暗的陰房裡,燈火如豆,只照得見桌上的杯盤狼藉,和眾人臉上的倉皇驚恐。

突然,“哐”的一聲巨響,陰房的門被人踹開了。幾個粗壯的婦人簇擁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走了進來。

那幾個廚娘見了她,頓時腿軟,跌坐在地上,口裡不住地討饒。

朱家的雖受慣了眾人的奉承追捧,此時也不禁面如土色。好容易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才湊上前道:“周媽媽誤會了,我怎麼敢對主子不敬。我只是胡亂打個比方,並沒有旁的意思……”

周媽媽斜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打斷道:“我且問你,今日三奶奶的晚膳是誰準備的?”

朱家的沒料到這麼快就事發,更沒料到會驚動了蒼松苑。

不是說三奶奶是被老夫人嫌棄,才打發去了清秋閣嗎?難道訊息有誤。

不能啊!府裡好多人都在傳,三奶奶搬到別處,根本就不是為了能讓三爺清清靜靜地養病。而是因為她身患狂疾,發病時見人就咬。就連洗竹苑的丫鬟都不敢近身伺候。

她們這些積年的管事,慣來捧高踩低、落井下石,哪裡耐煩應付這樣一個“廢人”。與其好飯好菜地便宜了她,還不如自己消受。可誰能想到,這好飯卻不好咽啊!才一回,就讓人抓住了把柄。

朱家的嚥了口唾沫,眼珠咕嚕一轉,一拍大腿笑道:“方才我還說呢,怎麼今日都這個時候了,三奶奶還沒派人過來領晚膳。那些飯菜,正在灶上隔著水熱著呢,我這就替三奶奶送過去。”說著便要往外溜。

“站住!朱家的,你怕是貴人事忙,都忘了吧!三奶奶早打發人來取過一回晚膳,可端過去的都是些不乾不淨的潲水。你不會說,那是你不小心弄錯的吧?”

“呦,這是哪個糊塗蟲子辦的混賬事?周媽媽您別惱,我立馬就去揪出那個忘八羔子,給三奶奶賠罪。”朱家的猶不死心,一壁說,一壁瞅準了空,發狠往外頭躥去。

“拿住她!”周媽媽斷喝一聲道。

那些個膀大腰圓的媳婦子得了令,一個個如猛虎撲食擁了上去。眨眼的功夫便反剪了她的雙手,將她按在了地上。

朱家的被人制住了手腳,掙脫不得,嘴裡仍沒口子亂叫:“哎呦,要出人命了……這是怎麼說的……怎麼說綁人就綁人。我又沒犯事……便吃些酒……也算不得什麼……”

周媽媽面如寒鐵,冷聲道:“堵了。”

話音剛落,一個婦人便利落地扒了朱家的腳上滿是爐灰的布鞋,一把塞進她的嘴裡。

“別以為老夫人不管事了,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這還不到歇班的時辰呢,就躲在這裡灌喪黃湯,滿嘴胡唚。”周媽媽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直打顫的眾廚娘,又說道:

“你們幾個,既管不住自己的嘴,老身便受累教你們些下數。聽好了,你們兩兩相對,相互掌嘴。滿二十方可停止,誰打輕了,誰便加一倍!”

這幾個聽了,哪裡還敢怠慢,忙使出全力輪圓了胳膊相互施刑。一時間滿室哀嚎。

雖說周媽媽這些年已經是半榮養,早已不問府中雜事了,但積威猶在,朱家的一想到周媽媽那些手段,就不寒而慄。

眼看發落完她們便輪到自己了,朱家的直接眼一翻,“厥過去”了。

“媽媽,她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