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死丫頭, 叫你喂雞不去喂, 幫著你嫂子洗衣做飯也不肯,你說說你, 這麼大一個人了,我養你有什麼用!連隔壁家八歲的二丫都比你出息!”

坐在破椅子上的女子倔強地把頭別過去,就是不支聲。

細看她樣貌,生得也算出挑,只是面板蠟黃, 粗布麻衣下露出的雙手也透著粗糙,可比起她眼前叉著腰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的婦人,已算好多了。

婦人看她這個樣子,心中更是來氣。她心火上湧,一巴掌狠狠地朝女子頭上扇過去。

她慣下地幹活的,手上力氣打得很,這一巴掌直在女子臉上留下一道血痂子,女子懵了一下, 蹭的站起來,怒目瞪向婦人。

“幹什麼幹什麼,反了你了,還瞪!”婦人半點不犯怵,大有她再敢多瞪一眼,她就再給她另一邊臉上也來個巴掌印的架勢:“你是從我肚子裡鑽出來的,我還打不得了?”

“瞧你那德行,哪家漢子會樂意要你, 你給我滾,今天不許吃飯。”婦人搖著把破蒲扇重重地拍在她身上,“滾滾滾,沒幹活的人也有臉在屋裡坐著!”

“我真是受夠了!”

女子突然一把奪過婦人手中的蒲扇,赤紅著眼道:“你以為我樂意呆呢嗎,你這什麼破地方,一家子的人,都這麼粗鄙不堪,還敢自稱我娘,你也配嗎?”

“我告訴你,我父母那是京裡的貴人,我該是國公府的小姐,誰稀罕在這小鄉村裡啊!”

“你讓我滾,好,我這就走,等我回來的那一天,你們這幫人,一個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她說完,不等婦人反應過來,就立刻拍門而去。

婦人顫抖著手指著她,“反了,反了,你個失心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有膽子走,就這輩子都不要回來!”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再回來這鬼地方了!

女子怕婦人發現什麼,一口氣跑出老遠,見無人追來,她才敢蹲在路邊的草垛裡,偷偷摸摸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她攤開布包,裡面赫然是一錠碎銀並兩吊銅板。

她鄙夷地道:“這回是穿到了什麼窮鬼的家裡啊,找了半天,居然只有這麼點錢,還不夠我之前一頓飯的。”

“算了算了,等我回了京,見到父親母親,自然就有好日子過啦。”她想著,搓了搓自己的臉,“真是,上輩子霍嫵的臉多好看啊,這回的臉雖然有點像我自己了,可是也太糙了吧,不行,我以後一定得好好保養,總不能差得太多。”

想她許芒,原本好端端一個學生,過馬路的時候一個沒看清,被那輛該死的車給那麼一撞,就撞到了這個從沒有聽說過的朝代,成了鎮國公府千嬌百寵的獨女。

父母疼愛,兄長縱容,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這可不就是她從前愛看的那些穿越女主的生活嗎?

許芒興奮極了,按照她以前看過的那些套路,她接下來應該順利地嫁給皇子,等皇子登記,她母儀天下,他為她廢除後宮,一生一世一雙人,原以天下換她一笑才對。

可她沒想到太子居然比她年長這麼多!許芒不由扼腕,看來是她搞錯劇本了。

於是,她入江湖,廣交朋友,瀟灑自在地,與京裡那些貴女都不一樣,她打聽了,這個朝代應該是在唐宋之間那個時期,於是她大可以把那之後的詩詞往這兒般,時間一長,誰不誇她才華出眾。

許芒本以為,她這輩子都應該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如此令人豔羨的過完一生,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天馬失前蹄,與和她交好的江湖俠客雙雙死在仇人的劍下!

她捂著胸口,銀劍穿胸的疼痛令她沒法忘懷,可當她再睜眼時,卻是在一棟破舊的茅屋裡。

她還在那個時代,只是換了個身體,換了個身份。

許芒站起身,繼續沿著小路向前走,她就說了,她可是女主角,哪有那麼容易死的,等她回京,她照樣可以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那個女主角!

“阿嚏!”

“縣主您沒事吧,是不是昨日出門吹了風,受寒了?”春鶯擔心地問她。

“沒事。”霍嫵吸了吸鼻子,“多半又有人在背後唸叨我了。”

“都怪李昭!”她說著,把手中的書往下一拍,氣道,“等下次我非得往李伯伯那兒告他一狀不可!”

春鶯忙把她手裡的書接過來,笑道:“好啦,縣主再惱,也別拿這書撒氣啊,國公爺最是愛書之人,要讓他看見縣主這樣摔摔打打的,定要生氣了。”

霍嫵怏怏道:“我知道了。”

她爹武將出身,骨子裡卻有些文人心氣,得了閑就喜歡捧本書在手裡看,這一年年的積累下來,竟積攢了滿滿一屋子的書冊,上到兵書典籍,下到山野遊記,應有盡有。

左右今日天氣好,陽光猛地很,霍嫵呆在家裡也無事幹,索性就問了沈容,把霍啟衡書屋裡那些書籍全都搬出來曬一曬,免得生了書蟲。

此時她的小院裡鋪了一地的竹蓆,竹蓆上攤滿了書,霍嫵穿了雙軟底的白鞋,踮著腳尖在書堆裡跳來跳去的,時不時彎下腰給那些書翻個頁。

她今日沒打算出門,也就沒怎麼打扮,霍嫵嫌發飾繁瑣,就令春鶯直接拿根淺碧色絲縧將那頭長發結了個辮子,柔順得垂在她背後,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叫人忍不住想去揪一把。

她穿一襲白底繡花襦裙,陽光灑在她臉上,她的頭發有些亂了,幾縷不聽話的發調皮地跑了出來,垂在她耳畔,霍嫵偏過頭邊與春鶯說話,邊將發絲別到耳後,她生來一雙笑眼,此時眉眼彎彎,春鶯見了,也不由得歡喜。

“也不知七哥最近得閑了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