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嫵簡直拿衛旌笙沒辦法!

家裡的叔伯兄弟們, 哪個不是體格強健以一當十的英雄好漢, 就連她家年紀最小的堂弟,也是冬日裡光著腳滿地跑都不會著涼的主。而衛旌笙呢, 現在倒還好些,小時候才叫個風一吹就倒。

霍嫵還記得與衛旌笙初識那年,她拉著他冬日裡躲著宮人偷跑出去踩雪,結果第二天,她好端端的什麼事沒有, 衛旌笙卻發起了高熱,連著好幾天都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霍嫵嚇得不行,就怕衛旌笙從此一病不起,非趴在他床邊守著,誰拉都不肯走。

被好一頓責罵後,霍嫵才明白,原來周圍人都說她七哥身子不行,叫她不要拉著他胡來, 她不過應付幾聲了事,還以為七哥功夫分明不錯,又能體弱到哪兒去呢。她沒想過,這胎裡帶出來的病竟能厲害到這種程度。

霍嫵心裡澀得慌,看著衛旌笙唇色發白,頭冒冷汗地為病痛所苦,她只恨自己一時任性,害了七哥。

衛旌笙醒時, 眼前頭暈目眩的,忽地胸口一重,有個小胖團子直沖沖地撲進他懷裡,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他一下子就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剛想問她出了什麼事,發出口的卻是一串猛烈的咳嗽聲。

這場大病對衛旌笙而言,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久病沉痾,他身上大大小小的隱疾被一次性引出,纏綿病榻月餘,才漸漸好轉,就連陛下見這個兒子病的如此嚴重,也生出不少慈父心腸,責令禦醫務必盡心為七殿下看診。禦醫不敢大意,只道七皇子年紀尚輕,此番所幸把暗病牽出,否則等年紀大了才會成一大難題。皇子以後好好調養,定能享常人之壽。

霍嫵不懂這麼多,她只曉得端來一大碗藥膳親自送到衛旌笙床前,眼巴巴的看著他,衛旌笙稍表現出一點抗拒,女孩子眼裡瞬間淚光點點,叫衛旌笙有什麼話都吞進了肚子裡。

也是到後來,衛旌笙才發現,他家小姑娘似乎落下了一樁心病,在她眼裡,他似乎成了個紙糊的娃娃,風一吹就倒,需得她好生照顧著才行,叫衛旌笙哭笑不得。

衛旌笙曾試圖把小姑娘心裡這對他錯誤的印象掰正回來,只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霍嫵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他身邊關懷他的感覺實在太好,好到衛旌笙心甘情願當她心裡的一朵嬌花。

當然,有的時候,這嬌花也不是這麼好當的。

比如現在,她的灼灼目光幾乎要透過那層薄紗,在他身上射出個洞來。

“殿下快走了,陳家那小子早挑好了馬,就等著咱們呢,這般磨蹭可不像你啊,難不成是被誰家女郎迷了眼去?”有個錦袍兒郎大大咧咧地走過來,從背後渾不吝地勾著衛旌笙,他這才看到衛旌笙面前還站了個霍嫵,立馬站正了,嬉笑著拱手道:“失禮了,方才沒看見這兒還有位小娘子。”

衛旌笙毫不猶豫地把他掛在他肩上的手扔下去,對方“嘖”了一聲,捂著胸口怪叫,高高壯壯的青年硬做出西子捧心的樣兒:“我的裕王殿下,咱們這交情,你這麼嫌棄我,也太傷我的心了吧!”

“李昭……你捂錯邊了,心長在另一頭。”霍嫵默默地別過頭去。

“什,什麼錯了,小爺我心長偏了不成吶!”李昭面不紅心不跳地張嘴就來,“咦,小娘子的聲音耳熟的很呢,難道是舊相識?”

他說著,就自來熟地探手去夠霍嫵的帷帽,指尖還沒碰到邊角兒,就被衛旌笙狠狠地扣住了腕子,霍嫵輕笑了一聲,自覺地把薄紗撩起一角,道:“我說,得虧了是我,若換了其他小姐,你這般輕浮,還不得去左相大人面前好好告你一狀,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昭瞬間喪成一團,他哀嘆道:“原來是你啊,我就說,還道咱們裕王殿下幾時轉了性子,竟肯往女孩們帳中跑了。”

“你可別提了,前些日子我剛被我家老頭子好一頓訓,你說他好好一個相爺,不想著為國做事,一天到晚盯著我做什麼!”

霍嫵踮起腳去拍拍他的肩膀,無甚誠意地安慰道:“李大哥一向沉穩,左相大人要操心的可不就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小兒子了嗎,七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對著李昭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衛旌笙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李昭瞬間氣到仰倒,他顫抖著指尖道:“你你你,霍嫵!我與我大哥不過差了兩歲,與殿下更是一般年紀,你喊他們就是一口一個哥,怎麼到了我這裡就連名帶姓的了,還有殿下,你還如此偏幫她,你也不看看,這丫頭再不管管就要上房揭瓦啦!”

霍嫵負手在身後,搖頭晃腦地笑:“李大哥為人穩妥,自然擔的起我這聲稱呼,你說說你有什麼?”她說著就往衛旌笙旁蹭了蹭,“還有啊,看見了沒有,這可是我七哥,不偏心我偏心誰?”

衛旌笙含笑站在她身前,由得霍嫵躲在他背後,張牙舞爪地朝李昭做鬼臉。

如她所言,他是他七哥,無論對面是誰,他心裡的那桿秤永遠都是無條件偏向她這一邊的。

李昭差點背過氣去,“得,你厲害。爺好男不跟女鬥!殿下,咱們真該走了,陳家小子還在馬場等著呢,阿嫵,你一會兒可記得來給你李二哥加油助威啊!”

霍嫵故意氣他:“去是要去的,不過不是給那個姓李名昭的鼓勁,是給我七哥!”

她說著,對向衛旌笙時卻是斂了笑意,鄭重其事地道:“七哥要以身體為重,若有個不適可得立馬下場,我會在圍欄外一直盯著你的。如果你敢硬撐,我就,就……”

衛旌笙頗為好奇地看著少女,想她能對他說出什麼狠話來。

霍嫵驀然低下頭,衛旌笙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七哥難受了,阿嫵會很難過很難過,七哥不會捨得阿嫵傷心的,對不對?”

她話裡帶了哭腔,衛旌笙霎時間呼吸一凝,一句“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少女聞言立刻抬起頭來,面上笑盈盈的,哪找的出半分淚意。

衛旌笙:得,她就是看準了他吃她這一套,回回都這麼治他。

可偏偏,他還甘之如飴。

李昭渾身一顫,他覺得自己簡直可以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忍無可忍,他拽著衛旌笙就走,邊走邊道:“我可真是服了,你倆怎麼就能把這丁點的小事折騰的這麼膩歪呢。哎,阿嫵,別忘了過來看我大顯神威!”

見他們逐漸走遠,徐妧楓才大著膽子走過來,撞了撞霍嫵的肩膀:“阿嫵,你膽子可真大。”

霍嫵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徐妧楓道:“就裕王殿下那性子,嘖嘖嘖,說是個冰窟窿可不過分吧,他剛才瞧我那一眼,我都覺得他下一句話開口就得是‘來人啊,把這姓徐的拖下去,砍了’,你居然還能和他面不改色地說話逗樂,這心裡也不怵得慌?”

霍嫵:七哥哪裡冰窟窿了?他分明是是脾氣好人又溫柔體貼的好哥哥呀?

她無不可惜地望了望徐妧楓,暗嘆她這閨中好友,什麼都好,就是這眼神實在是不大行,什麼拖下去砍了,倒把衛旌笙說的跟個活閻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