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心漓如個小大人般,點頭稱好,兩只小手直拍打得通紅。

析音卻不以為意,他不過彈奏了一首支離破碎的曲子,若是能將那整隻曲子記下來,那便完美了。

“析音哥哥,你彈得真好,以後我能經常來聽嗎?”心漓大大的眼睛安靜的注視著析音,令析音不忍拒絕。

“析音哥哥,你真幸福,這是父親的琴房,可是他從來不讓我碰這些樂器,生怕我給弄壞,可是我真的好喜歡聽別人彈奏。”心漓走到門前,輕聲對析音說道。

析音已經幾日沒有見過母親,甚至連父親的面也見得極少。母親仍在浣衣房中,析音想起那日,他對母親說起父親。

“娘,爹爹跟我說話了,他讓我搬去那邊住。”析音見母親忙完一天終於能夠在榻上休息片刻,弱弱說道。

“你爹爹?”母親無聲嘆息一聲,“你想去嗎?”

“想,音兒想跟爹爹在一起,想跟爹孃在一起。”析音稚嫩的聲音中透出歡悅,卻沒有看到母親的滿面愁容。

“音兒想去,那便去吧。”母親親切的笑道,“可是娘還要洗衣服,娘就不陪你過去了,好不好?”

“娘不過去,音兒也不高興過去。”析音聲音如同幹脆鮮嫩的筍尖,脆生生的說。

“音兒不要任性,你住在爹爹身旁,有爹爹的疼愛,這不是你最渴望的嗎,況且你跟娘還是住在一個院子裡,想娘了就出來找娘啊!”母親笑語盈盈,析音這才肯放下心來,次日在父親的安排下先在琴房中住下。

母親雖從未對析音講述,然而以析音的聰慧,早已明白自己是不被父親家族所接受的,就如同那日薛姨娘所言,不過一個浣衣房奴才的私生子,即便被家族所承認,也只能是辱沒了家族名聲,然而她沒說,析音何嘗不是父親的私生子。

析音深諳這一點,因而只是安安靜靜呆在琴房中,雖然仍難得見父親一面,然而能夠聽到父親溫婉的話語,也足夠了。更何況,父親對自己的期望那麼高,甚至將整個琴房留給自己使用,連那樣可愛的心漓妹妹都不能輕易觸碰這些被父親視作珍物的琴。

觸控著冰冷的琴絃,析音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心漓嬌小可人的面孔,那清脆的童聲喊著析音哥哥,心底似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撫摸,連琴絃都似溫暖起來。

從此心漓每日午後都會偷偷溜進析音的琴房,安安靜靜聽半個時辰琴聲,每當這時她烏溜溜的大眼睛中便似蒙上一層薄霧,析音無法看透,也不去看透,只是靜靜彈奏。然後看著心漓將門開啟一條縫左右觀望一番,悄悄離去。

析音所在的琴房在整個家族的最後方,離起居處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且期間有竹叢相隔,因而即便午時彈奏,也並不會影響人們的午休。

心漓每日似有很多的事情,小小的臉上已經帶著些許愁苦。

“析音哥哥,今天爹爹又罵我了,嫌我修煉時不專心,可是我只是偶爾想了一下你的琴聲而已。”

“析音哥哥,我也想像你一樣,能夠天天呆在這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析音哥哥,你天天在這裡,會不會覺得很悶?”

“析音哥哥,我好累……”

心漓小小的臉龐上,甚至出現了與她年齡不符的愁容,唯有聆聽析音彈奏時,才不自覺的笑起來。

那時,心漓已經隨家族中的哥哥姐姐一起,修習練氣訣。

心漓原本便是性情活潑好動的孩子,整日整日被束縛在練功房中,時間一久難免有些不能安靜修習,被父親看到不免就是一頓責罵。

每次看到心漓疲倦的面孔,析音心中好似被針紮一般,莫名的揪心,卻也無能為力,只得拼命練琴,以便心漓來時總能聽到歡快的音樂,心情也能夠好一些。

這樣過了許久,家中卻也無人發現,一直相安無事。況且心漓總在午時過來,那時人們剛吃過午飯,貪著倦倦的休息,無人發現兩個小人兒的樂事。

兩人漸漸相熟起來,有時心漓過來,便只與析音低低交談,說那些修習練氣訣時的趣事,說說家族中幾個姨娘表面和善親切背地卻變了一副面孔,析音總聽得有趣,漸漸對這個陌生的家族也瞭解了許多。

一日午時,析音在琴房中等了許久,卻仍未見到心漓的身影,原本撫琴沉寂的心難免起些波瀾,好不容易聽得門外有腳步的聲音,析音滿心歡喜,忙起身去開門,卻不料進來的卻是自己的父親。

“析音,琴練得怎樣了?”父親走到面前,看他面前那張琴,輕聲問道。

析音抬頭,逆著光看父親的面容,卻只看到一片漆黑,看不到他的表情,析音心下有些慌張。

“音兒一直在勤加練習。”析音複又低下頭,垂首看著琴絃,父親已經許久不曾在琴房出現了,可這一次怎會突然出現,心漓妹妹呢……析音不敢再想,只安靜等著父親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