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青慢慢地離開了太后的宮殿。

這次見面,殷元青也不知道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其實不管怎麼樣,殷元青都還是把太后當作自己的母親看的,並且就算白家的這件事有多麼嚴重,殷元青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太后怎麼樣。

所以,當他在大牢裡聽到白父竟然懇求他能夠放太后一命時,心中是十分想笑的。他覺得白家的人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也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太后。他覺得太后是不屑於白家所謂的這種補償的。

結果確實是沒有接受,可是情況卻比殷元青所預想的要嚴重得多。

嚴重得讓殷元青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太后這個人。

他看著厚重的宮牆所圈起來的這一塊地方,心中不禁就升起一種想法,覺得是不是因為這個宮牆太厚太高,在隔絕了外界人窺視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心給束縛了起來。

“怎麼了,一個人站在這裡傷春悲秋,連下雨了都不知道?”

陳玉英見殷元青久久都不歸來,外面的天氣又突然變得陰沉,沒一會就下起了小雨。於是心中有些擔憂的陳玉英就出來找殷元青,結果在半中間就遇到了跟隨在殷元青身邊的下人。

陳玉英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不懂他為什麼不在殷元青身邊伺候著反而來急匆匆地不知道要去哪,沒想到下人見了他之後就彷彿是見了救星一樣,直直地就朝她走過來,語氣焦急地對陳玉英說道:

“陳主子,聖上他情緒有些不對,在小亭子那邊半天都沒有動靜,奴才與他說話,聖上都沒有沒有什麼反應。眼看這天氣不怎麼好,陳主子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陳玉英一聽,就知道殷元青的心裡恐怕又有點受傷。

外人現在都覺得殷元青已經成長得很是可怕,心思難測,而且比起先皇來其實更加殺伐果斷,但是陳玉英知道,殷元青的內心其實很柔軟,對待自己在乎的人,總是會用自己的辦法去保護他們。

雖然有時候這些辦法看起來會覺得很是笨拙。

陳玉英一到地方,就看見殷元青一個人站在亭子外邊,淋著細雨,看著面前的宮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於是她就走上前,將傘撐到殷元青的頭上,對他開口說了話。

殷元青對陳玉英的聲音還是比較敏感的,本來他還處於一段灰暗而又冗長的黑色回憶中,周圍的環境也彷彿受到了他的影響,變得暗淡無光。結果聽到陳玉英的聲音後,就像是一束光忽然照了進來,周圍的場景又重新有了色彩。而殷元青,也從剛才那種完全沉浸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殷元青看見陳玉英後,一把把陳玉英拉了過來。有了陳玉英,殷元青也知道避雨了,知道不能讓陳玉英淋雨,於是就拉著陳玉英進了亭子,還讓下人拿了一件乾淨的外套過來。

換下有些溼的衣服後,殷元青就從背後抱住陳玉英,將頭擱在陳玉英的肩膀上,有些委委屈屈地對陳玉英說道:“將將,今年過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啊?”

“嗯?這秋闈的事情還沒有做完呢,你就想到過年的事了?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過年是要和你一起呢,還是秋闈結束之後就立刻返回軍營。”

陳玉英聽殷元青沒有聊起他在太后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就不多嘴問,相信殷元青自己是可以處理好的。她能夠做的,就是在這種時候給予殷元青支援,給予他力量。

殷元青一聽就知道陳玉英這句話是在故意逗他,於是他故意恨恨地在陳玉英耳邊哼了一聲,然後又長嘆一口氣,對陳玉英說道:

“將將,孤好累啊!”

“在沒有做一國之主之前,覺得一個人能夠掌管這麼大的權力,是一件多麼威風的事情,可以用這個權力做自己從小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保護愛護自己想要保護和愛護的人。”

“可是當真正做上了這個位子後,就會發現這一切其實都只是自己的妄想,手中握著的權力越大,所要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多。而且,壓在身上的,不只是每天的國事瑣事,更多的其實是朝臣派系之間的鬥爭。”

“慢慢地,如何維持勢力之間的平衡以此來達到維護朝堂穩定的目的,似乎就成為了一個君王的主要任務。”

“於是,這個君王就需要偽裝自己,讓自己變得冷漠,變得強硬,變得什麼弱點都不會有。可是,他們的心中,還是想要留下那一抹柔軟的啊。”

“將將,你說,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當一個君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陳玉英看著亭子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耳邊聽著殷元青有些頹廢疲累的話,卻並沒有被殷元青傳染得傷感起來。

她帶著溫暖的笑意,用溫柔的聲音對殷元青說道:“世人都說下雨不好,是上天的一種哭訴與發洩,可是在我看來,卻不是這樣。”

“雨水,是上天給予大地的饋贈。它滋潤著土地,沖刷著骯髒罪惡,使這世間的一切都變得乾淨,然後雨過天晴,使得這世間又變得明亮了一些。”

“可是,雨水也不是萬能的。”

“雨下得太小,根本解不了土地的乾渴;可若是下得過大,就會造成災難。所以說,它像不像你們手中所握的權力?”

“用得小了,根本就無法解決問題,可是用得多了,就又會倒行逆施,造成暴政。可是即使如此,它也是必不可少的東西。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你可以很好地控制手中的權力,可是上天卻不能控制雨水的多少。”

“所以,懷瑾,你真的很棒,不要妄自菲薄。我說過了,你再怎麼堅硬都沒有關係,你的柔軟的那面,有我看到,也有我去守護。”

“所以,”陳玉英故意裝作不高興地說道,“你都有我了,心裡難道不應該只想著我嗎?怎麼還要在意一些其他人的看法,你說,你到底把我當作你的什麼人!”

殷元青的心,本來就在陳玉英的這種舒緩溫暖的語氣中慢慢平靜了下來,那些被傷到的漏洞也都慢慢地被填補起來,整個人彷彿就像是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之中,一點都感受不到外界的殘酷與寒冷。

可是就在這種平靜溫暖的感覺過後,陳玉英卻突然話鋒一轉,讓殷元青有些猝不及防。他有些愣愣地看著陳玉英,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必須要好好回答。要不然一個回答不好,可是會引發大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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