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雨提前到了金瑞醫院,她等著。看到了陳徵從車上被推了出來,她就遠遠地跟著。

她跟到他的病房,外面多了保鏢攔著。她就坐在病房外面,繼續等著,等著可以見他。

季綺華留在病房裡照顧昏迷中的陳徵,陳亦忠從病房出來,看到甘雨守在病房外面,給了王秘書一個眼色。王秘書明白,等陳亦忠走開了,他跟保鏢說:“請這位小姐離開。”說完他看了甘雨一眼,也離開了。

一個保鏢過去把甘雨拉了出去。甘雨並不跟他撕扯,而是被拉出去之後,又走了回來,保鏢再給她拉出去,她再走回來。

十一出去吃東西,給甘雨打包了一份帶回來,卻看到一個保鏢在醫院門外推她。她被推開,又往醫院裡走,保鏢又推她,一邊推一邊罵罵咧咧:“我說你累不累啊,你說你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就這麼花痴呢?人家陳家人不想看到你不知道嗎?”

十一扔了塑膠袋,跑過來穿過圍觀的路人,攔住對面的大漢,:“大哥大哥,小姑娘不懂事,我說她,你先回去吧。”

保鏢走進去。十一把甘雨拉倒一邊的長凳上,他看著她慘白的臉,跟一天前的她判若兩人。他說:“你再這這麼等下去,陳家人也不會讓你見他的,你先回去吧,洗洗睡一覺,然後……”

“你說他自殺是不是因為我?”甘雨打斷他的話,盯著地面冒出來這麼一個問題。她其實在問她自己。

“什麼?”十一不知道她怎麼會問這個問題,“他跟你在一起應該高興吧,怎麼可能因為你自殺呢?你糊塗了?”

“你不懂。”她仍盯著地面。

“行,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在這這麼靠著也見不著他,頂多把自己給累暈了。”

“暈了是不是就能進醫院了,就能見到他了?”甘雨終於抬頭,看向他,彷彿真的覺得這是可行的。

“你是不是真糊塗了。”十一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走,他陪不起了。

但是他走了幾步,又走回來,跟她說:“我不知道東港醫院裡住著的是你什麼人,但是看你緊張的樣子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人,你就算不顧著自己的身體,也要為那位想想吧。你不光是有個男朋友。”他又走了。

甘雨徹底被十一這番話給擊垮了。她從來不是什麼為了愛情而生的人,她還有甘哲。她還要賺錢,她要照顧弟弟一輩子。她要是完蛋了,甘哲也活不下去了。

甘雨的腦袋亂成漿糊,心像在被人揉捏拉扯著,她一下想陳徵,一下想甘哲。

陳徵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割腕?這是不是這段美好到像夢的時間的反噬?如果繼續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一天,她再去叫他,就探不到他的鼻息了?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他沒法好好地活下去?

甘哲,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把她視作唯一的依靠。

一個是跟自己在一起,活不了,一個跟自己在一起,才能活……

季綺華在陳徵病床邊寸步不離。陳徵在昏迷中,說了夢話,“爸,媽,都怪我,對不起,我贖罪,我去死,你們不要怪我了……”。

季綺華震驚,她有了一個念頭,他割腕,也許與那個甘雨無關……

王秘書接了一個電話,走進陳亦忠辦公室,跟他報告:“董事長,在醫院的人來電話說,少爺情況穩定,但還沒醒,醫生說他失血過多,不會馬上醒來。夫人還在醫院守著。”

陳亦忠沒抬頭,邊看手頭的檔案邊說:“知道了。”

王秘書沒出去,陳亦忠從檔案中抬頭問:“還有事?”

王秘書推了一下眼鏡,說:“那位甘雨小姐,還在醫院。保鏢說她進去了很多次,他把她推出去很多次,她現在還在醫院外坐著,一直沒走。”

陳亦忠把手中的檔案摔倒桌子上,“孽緣!”

他把老闆椅轉過去,面朝著落地窗,他提出了一個王秘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麼多年,我為陳氏嘔心瀝血,我讓陳氏的五千員工能每月按時領工資,我資助上不起學的孩子,做不起手術的病人,為什麼我卻落得兩個兒子都自殺的下場?”

陳亦忠看著腳下的東港市,這個城市的繁華,有他的一份功勞。他自知自己不是好丈夫好爸爸,但是他把陳氏集團做到了東港市第一。世上本就沒有兩全的美事,但是,也不至於是這個下場吧?

王秘書大氣不敢喘,他沒見過這樣的陳亦忠,哪怕當初陳行出了事,他也沒這樣的失態。

過了一會兒,陳亦忠的椅子轉了過來,“這事沒漏到媒體那吧?”果然,就算失態了一下,陳亦忠還是陳亦忠。

“沒有,已經全面封鎖了訊息。”王秘書說。

“東風媒體最近不老實,上次記者會也亂問問題,何家那裡,你去親自去聯系。”陳亦忠又拿起剛才放下的檔案。

“是。”王秘書回答完要走。

“等一下。十分鐘後,把車準備好,我去醫院,替陳徵解決一下他的孽緣。”

甘雨仍坐在那。她太久沒吃東西,胃疼,她卻像感覺不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