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元年五月份,歸義軍節度使曹元深病逝。

由於沙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一時弔唁者甚眾,高昌回鶻、甘州回鶻、李孝謙、于闐王國、伊州、蒲類海都來了人,當然了,洛陽和大同也派了人。

洛陽方面只是禮節性的,只派了鴻臚寺的一位少卿,而其他方面均派了重臣。

唐國這次派了禮部尚書元豐。

洛陽雖然只派了一位鴻臚寺少卿,不過眾人名義上還是以大唐為尊,這位少卿姓楊,正是上次向薩斯蘭索取一枚金幣的那位。

除了楊少卿以外,其他人又分成兩撥,高昌回鶻與甘州回鶻的人自然湊在一起,而於闐王國的人則與吐蕃部落的人湊在一起。

元豐似乎沒有人理會,不過他也不以為意。

由於唐國的崛起,眾人對其的警惕現在已經超過了其它地方,而洛陽方面,看似強大,內囊卻是眾人皆知,眾人表面上尊崇,不過也就是表面上而已。

沙州城的規模與甘州相差彷彿,歷經大隋刻意的建設,以及張義潮、曹議金等幾代人的苦心經營,城池之規整、繁華,中原文化的昌盛,就是甘州、涼州無法比擬的了。

與唐國一樣,各大勢力在沙州都有“據點”,還都是打著商行的幌子。

與其它地方一樣,沙州佛教興盛,城裡有兩座大的寺廟,一名大業寺,一名開元寺,估計都是根據建寺的年份來取的名字。

大業寺裡,一場重要的聚會正在上演。

大業寺的主持是一位漢人,不過這幾年,崇信佛教的阿斯蘭大汗是該寺最大的佈施者,因此主持專門闢出一間上房供高昌回鶻的貴人往來住宿、歇息。

這場聚會便是在此處。

與會的有四人,高昌回鶻的右相,原焉耆國的貴族後裔尚福,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便是這次會議的召集人。

一位三十多歲,長相與甘州回鶻可汗阿咄欲有些相像,仁欲,阿咄欲的弟弟,涼州城的城主。

一位同樣三十多歲,胡漢混血模樣,不過卻是峨冠博帶,正是于闐國王李聖天派來的殿頭承旨、通事舍人吳順規。

最後一位卻年輕得多,約莫二十出頭,不過卻滿臉橫肉,目露兇光,在那裡坐臥不寧,此人正是控制西海青海湖)一帶,目前祁連山南麓最大的吐蕃部落李孝謙的長子,李思敏,這個名字與此人的外貌略有不符。

這幾人當然不是在商議如何為曹元深發喪的事——雖然這幾人與曹家都有扯不清的親戚關係。

彼等自然是在商議如何對付突然崛起的唐國的事。

聯合起來攻打唐國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商議的核心便是結盟以及相關細節。

商議半日,眾人終於有了結果,沒想到最後李思敏嚷了一句,“商議來商議去,我看都無甚球用,乾脆學那甚班超,殺了唐國的使者,讓歸義軍倒向我等不就萬事大吉?”

仁欲、尚福一聽都是眼睛一亮,特別是仁欲,心裡還起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的心思。

不過李聖天的使者吳順規卻說道:“萬萬不可,以唐國的威勢,我等即使聯手,勝敗也未可知,何況彼等的態度尚不明朗,何苦做那橫挑強梁之人”

仁欲道:“唐國四處攻城略地,最近打敗遼國,侵佔了陰山一帶,又佔了隴右,其勢已明,彼等下一個目標不是我甘州便是河湟,本汗就覺得小王子說的有些道理,沙州處於西域關鍵之地,如果彼等投靠了唐國,我等就大勢去矣”

尚福卻是首鼠兩端,阿斯蘭給他交代只是與與眾人結盟,並沒有讓他擅殺使者,便宜從事。

再說了,目前高昌回鶻與北邊的契丹人的戰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如果此時唐國突然加入戰團,就算彼等不親自下場,讓向來與彼等親厚的李肇興、陳金下場自己也不好受。

而甘州回鶻、鄯州與隴右緊鄰,自然想拖于闐、高昌下水。

想到這裡,尚福捋了一下鬍子頜下的焦黃的山羊鬍子,“吳承旨說的有理,我等還是先結盟,擅殺使者一事,我高昌汗國不參與”

他這樣表態有兩個意思,一是如果李思敏、仁欲忍不住下手殺了唐國使者,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以唐國的精明,自然會很快查出始作俑者,屆時唐國因怒興兵,高昌人既可坐山觀虎鬥,又可在戰事的關鍵時刻對唐軍突然襲擊,豈不兩全?

“我于闐國也不參加”,吳順規也表態了。

“那就先結盟,不談其它”,仁欲止住了正欲說話的李思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