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鍾翠聽了郭長安的話,下意識地把手縮回袖子裡。

朱太醫和青蘿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她卻是更加不安的模樣,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現在是初春,御花園裡出了這些盛開的梅花,地面也開始逐漸泛綠。鍾翠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看著自己膝蓋底下壓著的野草,不敢多說一個字,更不敢抬頭。

長安打量她這身素淨的裝扮,道:“你怕什麼?”

“回……回……主子,奴婢沒有害怕,奴婢只是有點冷……”

雖說皇上只是下令惠美人禁足於景秀宮,明面上並未少了惠美人的供奉,但這後宮裡素來是捧高踩低的。大家都知道惠美人再無翻身的可能,故而當景秀宮的宮女太監去內務府申領各式東西之時,那些當差的都是撿剩下的沒人要的丟給他們,甚至明明有也不給,而是剋扣下來去討好別的宮裡的掌事姑姑和太監。反正皇上不會管。至於皇后,皇上都不管的人,她當然更不會去管,何況這個人還曾妄想取代她的位置。

朱太醫不明白眼前是個什麼情況,只是對著長安行禮:“微臣見過平樂公主。”

“朱太醫不必多禮。”長安指著自己面前快把頭縮回衣領之中的鐘翠,吩咐朱太醫,“快給她瞧瞧,我方才見她手都凍得裂開了。”

朱太醫微微一怔,但並未多言,依長安的致使轉身看著鍾翠,蹲了下來,輕聲道:“煩請姑娘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鍾翠聲如蚊蚋,“多、多謝太醫。”

鍾翠曾經聽過別人議論平樂公主驕縱,剛才聽聞太醫喊眼前之人為平樂公主之時,嚇得都想起身逃跑,心裡更加擔憂自己和常公公私會之事會不會被惠美人得知,但是聽到太醫那柔聲細語的話,她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原本也是漂亮的一雙手,如今看著竟有些慘不忍睹,除了凍得發青發烏,手指的骨節也都有些變形,手面和手指關節處裂開的傷口很深。鍾翠她幾乎不能握成拳頭,一旦兩隻手握拳便會滲出血。

自從入宮被分至景秀宮裡當差,每到冬天兩隻手就會生凍瘡,剛開始奇癢無比,後來疙瘩就變軟,面板開始裂開,甚至還會流血化膿。饒是如此,景秀宮裡的衣服碗筷清掃之類的事情,也都得她一個人來做。而且景秀宮裡分來的炭火特別少,惠美人一個人都不夠用的,她更不可能有熱水。

如今能得太醫看看,哪怕太醫只是給她開一個普通的藥膏,她也心滿意足。

朱太醫看著她的手面,又讓她把手平放在藥箱上,然後他掏出一塊方帕子,蓋在宮女鍾翠的說完出,替她試了試脈。其實對宮女,太醫不必如此拘於禮節,但是朱太醫習慣了這樣,有時候連給侍衛們看病都下意識掏出方帕子。

朱太醫收回手,拿出紙筆開始寫方子。

長安問道:“朱太醫,她情況怎麼樣?”

朱太醫道:“這凍瘡看這像是經年累月形成的,非一朝一夕,恐怕姑娘早些年就開始生凍瘡了,且一年比一年嚴重。微臣先給她開個蛤蜊膏溫潤肌膚外加癒合傷口。明年若是不想生凍瘡,就儘量不要去碰冷水,多穿衣服,注意保暖。另外微臣將開幾劑補血驅寒的方子給她。”朱太醫看著鍾翠落魄的神情,知道這姑娘一定是哪個宮裡不得寵的,便對那宮女說,“拿著我寫的這張單子去內務府找毛公公,我會囑託他替你抓藥。”

鍾翠膽戰心驚地接過單子,整個人陷在驚喜中,語無倫次地對著郭長安的和朱太醫說著感謝的話。

朱太醫道:“姑娘不必言謝,微臣只是做了分內之事。”

“好了,別跪地上了,起來吧。”她抬手撩頭髮之時,手指不小心刮到了左耳的紅瑪瑙耳墜。那脫離束縛的耳墜散落在地上的梅花枝中。連青蘿、紫穗都沒察覺到。她看著可憐兮兮的鐘翠,突然就想到了自在牢房裡度過的那段時間。

見自己公主在發呆,紫穗微微提醒著:“公主,朱太醫還在等著您……”

郭長安輕咳一聲,看著地上的梅花枝:“你一個人需要採這麼多嗎?”

鍾翠道:“回公主,這是惠美人要的,她說要九百株臘梅花枝,奴婢這些還不夠,下午還得再來。”

郭長安看著身邊的青蘿,道:“青蘿,你幫她一起把這些送去景秀宮。”然後又對沉默寡言的朱太醫,“朱太醫,這裡這麼冷,不如回頤心殿再說。”

朱太醫豈敢說不。

倒是一旁的紫穗,覺得公主的表情裡似乎透著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喜悅。

三個人一同往頤心殿走。

走到一半,郭長安下一回地再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手無意中碰到了左耳,驚訝地發現那枚紅色瑪瑙的耳墜不見。她手指捏著耳垂,揉了兩三遍,耳墜確實是不在上面。這時,紫穗也注意到了此細節。

“怕是落在了梅園。”紫穗猜想。

“紫穗你去找找看。”郭長安撅嘴,“那可是母妃送給我,可千萬別隻剩下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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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穗道:“奴婢這就去御花園裡再找找看。”

“我在這兒等著。”

“公主,您先回去好了,今日的風挺大的。”

“沒關係,我到前面的御風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