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雪下得異常大,牢裡陰冷潮溼,連一貫愛跑出來在她面前晃悠的老鼠都躲進洞裡取暖。每天晚上入睡前,她都在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活活凍死?

好在獄卒尚有一絲良心,見她凍得嘴唇都發紫,便丟給她一條破棉被。

儘管棉被髒兮兮的,上面還有很奇怪的味道,她還是緊緊地裹在身上。

可是牢裡的待遇實在是太差,中午送來的飯食又是涼透了的。她強忍嘔吐感吃下半碗米飯,後來就再也不敢多吃一口,生怕自己吃了再把胃都給吐空了。

兩個月前,她被新帝禁錮這死牢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個什麼樣的結局,和她有過關係的那些人,似乎都從世界上消失一般。其實也沒什麼好期待的,她知道新皇帝不會放過自己。而且,也不會有人救她。

一貫愛乾淨的她,實在受不了日日皆對著髒臭的木桶,便拿出自己身上的所有值錢物件,只求獄卒給自己換一個乾淨些的帶蓋兒的木桶。那獄卒知道她以前的身份,拿了她的錢物後,便真給弄來一個帶蓋子的木桶,每隔幾天還會幫忙給她倒出去一次。

她裹緊被子,依靠在牆角,強迫自己睡一會。

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這麼餓。

突然,牢門被開啟。

聽到開門聲,她懶懶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眸的是衣著新式官服的衛珩,他身邊還帶著兩個太監模樣的人。

太監看到這牢房裡的一切,嫌棄地捂了捂鼻子。

出恭桶已經放置了八天,其實她每天更衣的次數不多,因為吃的少。但是最近吐得比較厲害,加上這牢裡本就味道很難聞,如果現在不是下雪天,只怕味兒會更重。

“四爺,要不您在外頭,這種腌臢之地奴婢進來就可以了。”太監說。

衛珩仿若沒聽到太監的話,說:“宣旨吧。”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太監拿著聖旨,朗聲道:“郭氏餘孽聽旨。”

她的手腳已經沒有了知覺,聽到太監這句郭氏餘孽,只是懶懶一笑,仍舊縮在牆角,保持不動。

獄卒氣憤地上前踹了她一腳,罵道:“還不過來跪著!”

衛珩揮了揮手,面色淡淡地道:“罷了,由著她。”

聽到這句話,她又是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落在衛珩身上。如果不是衛競,她恐怕也不會再見到衛珩。記得第一次見到衛珩,是在那年的上元節燈會上,那時候衛珩見到她還得跪下行禮。不過現在,得換成她給衛珩跪下。

在她回憶往昔的時候,太監已經讀完了聖旨。

聖旨說的很清楚,是要賜死她。

對於這個結果,她完全不驚訝,只是默默的抬頭,視線正撞上了仍在看她的衛珩。

另一個太監端著盤子走到她身旁。盤子上放著一瓶毒酒,一條白綾。

宣旨的太監說:“皇上仁厚,說了要留你全屍,讓你體面地走,你自個挑一個死法吧。”

她看著毒酒和白綾,半天連眼珠子都不曾轉一下。她居然還能自己選擇怎麼死,雖說毒死和吊死都是死,可畢竟這新帝還真是尊重她的,至少沒直接杖斃。

太監又說:“別死撐著了,快做決定吧,四爺可沒那麼多時間留給你,你也莫要心存僥倖。”

她默默垂下眼眸。

其實她現在並不是怕死,只是還有些捨不得。

“這是什麼酒?”她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已不似從前那般清脆悅耳,而是帶了許多的滄桑味道。

太監道:“你,你還有心情去管什麼酒……”

衛珩微微抬手,示意太監閉嘴,並讓他們都出去。

太監立即把盤子擺在她旁邊,然後和獄卒識相地退守到外面。

衛珩朝前走了幾步,漆黑的眼眸裡浮現出她瘦削的倒影,視線由上及下,似乎是在打量他。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聲對她說道:“這是上好的換骨醪,今年新釀。”

聞此她伸出手,曾經纖柔白淨的五指如今瘦得能看見分明的骨節,髒得連指甲裡都嵌滿黑色的汙垢。儘管如此,她的動作依舊優雅,還是那副高貴得寵的七公主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