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小憩之時,郭長安睡得迷迷糊糊,腦子裡突然冒出衛珩的身影。

她恍惚回到了將死的那一刻,眼前不停閃現的畫面便是衛珩驚慌失措的模樣。他似乎在不停地說話,可是自己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只隱約記得他嘴巴不停動著。

衛珩的面孔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緩緩消逝。

她突然感到恐懼,小腹絞痛無比,似乎是腹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孩子正在脫離自己的身體……心慌得喘不過氣。

她用力地掐住手邊的東西,整個腦子裡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著還是迷糊著,總覺得一睜眼,眼前又是那陰冷無光的牢房,潮溼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每日只能看著殘羹冷炙嘔吐不止,還有獄卒們不陰不陽的面孔……

“公主,公主!”

紫穗的手都要快被她掐出血印子了,不過七公主的夢話卻讓她驚得忘了手上的痛感。

郭長安倏地睜開眼,急促地喘著氣,待瞳孔聚焦,發現身邊的人是紫穗時,才幽幽吐出一口氣。她把手放在小腹處,此刻腹中仍有陣痛感。

“公主從前從不做噩夢,今兒個是怎麼了?到底是夢到了什麼?”紫穗用帕子輕輕拭去她額頭的薄汗,“剛才還一直拽著奴婢的手說胡話。”

聽到紫穗的話,郭長安微微蹙額,輕聲問道:“我都說了什麼?”

紫穗紅了臉,壓低嗓音,在郭長安耳邊輕語道:“公主,你剛才提到了衛家四公子衛珩。”

郭長安猛地一怔,知道自己一定是因為夢到了前世所以才提到衛珩。不過她還是裝作恍惚地念叨了一句:“我只是夢到自己被繩子勒著喘不過氣罷了,且又不曾見過他,好端端的怎會地提到他……”

她這句唸叨,倒是打消了紫穗的疑心。

紫穗自來到頤心殿照顧七公主後,幾乎是和七公主形影不離的,方才她見公主睡得並不安神,眉頭緊皺,面色痛苦,便想替她捏捏額頭,結果卻聽到她輕聲地呢喃:“不要走,衛珩,衛珩不要丟下我……”

紫穗自然是被她的囈語弄糊塗了,心下琢磨著,七公主難不成見過衛四公子?而且這話,似乎帶著點曖昧,特別容易讓人誤會……紫穗可不是十二三的小丫頭,今年她已經二十四歲了,之前也是在翊熙宮裡伺候,對男女之情自然是知曉的。

故而方才,她不得不多想兩人是不是私底下見過。

可思來想去,也找不出這二位能見面的可能時間。

衛珩可從未來過宮裡,七公主至今也未出過宮,兩個人怎麼都不可能見過面的。

好在如今公主自己也在疑惑,紫穗便稍稍放寬了心。

“奴婢聽錯了也許,倒是公主,臉色看著煞白煞白了。”紫穗面露擔憂,“奴婢還是讓青蘿去請太醫給公主看看。”

長安按住她的手,搖頭道:“不必,做個噩夢而已,也不用驚動太醫。”她輕輕揉著腹部,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都怪衛芯瑤,總是在旁人跟前提她哥哥。”

衛芯瑤是衛珩的親妹妹,因為五公主郭華稹的緣故,也在折春堂裡陪讀,上午入宮,下午出宮。據說貴妃原是想讓衛芯瑤住在宮裡,但因衛家三房就這一兒一女,因此衛珩的母親央求了貴妃讓自己每日能見到女兒,貴妃亦是大度,便允了衛三夫人的懇求。

衛家如今是日日派馬車接送衛芯瑤。陪讀左右不過是兩三年,等衛芯瑤定了親,也就不用再入宮。

衛家的幾位孫子輩,一直是各大侯府貴女們私底下爭相議論的主,連宮裡的幾位公主們也會談起。衛家長房長子衛驍,十五歲時便子承父業,進入驍騎營。他入營時雖年幼,卻也是憑藉本事從營衛升為副營長,直到他當上副營長,驍騎營裡的一干人等才知曉此人竟是衛候長孫。

年輕時便行事穩妥,不仰仗家族聲望,亦是有真本事的人,皇上也頗為喜歡衛驍,恰逢貴妃所出的二公主和他年齡相仿,便下旨招他為駙馬。

可惜在兩人將要完婚之際,二公主大病了一場,病來得甚急,太醫院全員出動也未能挽救她的性命,二公主終究是在那年中秋香消玉殞。從此衛驍便斷了婚配的念頭,說是要一輩子守著二公主的魂魄。惹得許多閨閣之女豔羨二公主的福氣。

前世郭長安也希望自己將來的駙馬能有衛驍這份痴情。

除去衛驍,讓人提起最多的便是衛家三房的衛珩。

衛珩比衛競小了七歲,今年剛好十五歲。

比起和二皇姐有一斷故事的衛競,衛珩其實沒有任何事蹟可以成為大家議論之人。他不是衛國公衛佘的長房長孫,論文武,也絕非出挑的。衛珩小時候倒是因文采出眾被父皇誇讚過,可是長安記得,他會在這一年參加殿試,別說前三,根本就是排在倒數。

然而,他就算文才武略什麼都不出眾,就算在所有人當中什麼都不做,只要他站在那兒,周圍的一切變成了景,他的身影便是那片景中最為搶眼的。遠看過去,他宛如畫中的謫仙,連抬眸蹙額這樣細微的小動作,都容易被看的人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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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怕是對你微笑,也會讓你覺得此人離你甚遠,周身泛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她第一次見他便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