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州,西北邊塞苦寒之地, 毗鄰戎狄遊牧南下之處, 因著地勢平坦, 易於戎狄騎兵沖鋒,多年來深受其害。

幸好, 羌州緊挨著的平川河與韓關屬要沖之地, 形勢險峻, 周圍山地林立,山高路險, 藉著險要地勢能制約南下的戎狄騎兵,因而才能偶有喘息之機, 否則早就被異族一路南下直取繁華中原。

跟著崔洵, 蘇怡安先走陸路,後走水路, 再行陸路, 綿延輾轉兩個月, 才最終到達崔洵任職的羌州。

一路上, 她見了許多風景,且因難得帶她出門,不趕著上任, 崔洵可謂是費盡心機讓她享受了許多美景與旅途樂趣。

當然, 他自己從中佔得的便宜也不少。

總之,一路奔波,兩人到達羌州時, 均面色紅潤氣色極好,不見趕路疲憊風塵。

城中衛指揮僉事的府邸早已安排好,上一任因著朝中勢力洗牌被查出貪汙軍餉罪名,早就拉回京等待斬首,是以崔洵這次上任很是順利。

和京中完全不能相比的府邸宅院,到處都是風沙的幹冷氣候,還有城中滿目黃撲撲色彩與簡陋的街市人群,無一不說明邊塞苦寒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蘇怡安第一次見時是真被驚了一跳,等兩人徹底在當地安家後,她也逐漸習慣了這裡同帝京的不同。

無論是粗獷彪悍的民風,還是潑辣爽朗的女子,還有守衛邊關抵禦戎狄侵略的英勇士兵,零零碎碎的,看進眼裡和心裡的越來越多。

和當地人不同,他們這些帝京來的人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在哪裡都顯眼,無論是崔洵那副貴公子的模樣也好,還是蘇怡安這副容貌也罷,到哪裡都是眾人矚目。

尤其是崔洵的同僚,無論是上司也好還是下屬也罷,有事沒事總愛上門做客,尤其是家中女眷,熱情得讓蘇怡安吃不消。

於是,在崔洵接管差事的同時,她也開始了兩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的生活,人情往來忙碌不已。

崔洵並不長于軍事,雖然這幾年看了許多學了許多,但他更擅長的到底是官場勾心鬥角權勢傾軋那一套,畢竟,帝京之中更多的是殺人不見血。

他來羌州的目的,只是為了打造一座固若金湯的圍城,守好門戶,增加戎狄南下的阻力,順便,挑選些好苗子,以便他日後回京後還能有人繼承他的事業與志向,完成抵禦戎狄的使命,守好西北邊塞門戶,同樣,守好姬家的江山。

很快,昌州總兵來訪,按照朝廷的軍令開始商議招兵練兵之事,從附近的州縣招募了萬餘士兵,南邊和東北那邊也將招募到的兩萬士兵送到了羌州。

練兵排陣,籌集糧草,上下協調通達,整頓軍務,在羌州的第一年崔洵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但可喜的是,從前羌州邊防營積累已久的格驕兵惰、紀律鬆弛、兵不習戰等問題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尤其是尋到幾個出色的領兵苗子,可謂是最大的收獲。

當蘇瀛站在面前同她告別時,蘇怡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她是知道崔洵亟需尋人的,但沒想到最後卻是蘇瀛抵了這個缺。

“你真的決定了?”她出聲又向眼前的英武青年確認了一次,“日後上了戰場,刀劍無眼,你師父和師弟們,你真能放下?”

“師父從小教我,男兒志在四方,家國為大,難得有機會建功立業,我想試一試。”嘴上說著試一試,然而看蘇瀛的神色,明顯主意已定,不打算更改,“這次借了公子的光能前來西北,我已同師父商議過,他很贊同我的決定,所以,請夫人容了我的懇求。”

當年救他和師父師弟們的是蘇家的人,雖然後來他被要求去往自家公子身邊聽他吩咐,但在蘇瀛心裡,蘇怡安仍舊是他應當效命的恩人,除非她應允,否則他不會擅自離開公子身邊,即便對方已經應允。

千金一諾,莫衷如是。

短暫的驚訝過後,蘇怡安笑意柔和,“好男兒保家衛國,蘇護衛的決心和勇氣讓我很是欽佩,我能做的不多,但日後你師父師弟那裡若有需要,能幫的我一定幫,也希望你能得踐雄心壯志,驅逐戎狄,保家衛國。”

難得的,羌州城裡下了一場細細的春雨,同蘇怡安告別之後,蘇瀛冒著春雨去了城外的軍營報道。

院子裡兩棵荊刺玫綻放得如火如荼,小小的豔紅花朵在滿目黯淡的色彩中明豔得仿似烈火,蘇怡安站在窗前許久,才慢慢收回視線。

她覺得,崔洵來西北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了。

在這個地方,她看到了許多的東西,也感受到了許多,遼闊蒼茫的天地,豪放爽朗的民風人情,豁達開闊的脾性與心胸,這是和從前帝京之中截然不同的人群與世界。

如果說帝京之內容納了許多權欲與糟汙人心,那西北這方廣闊的明朗天地就充斥了許多蓬勃煙火人氣。

一南一北,截然不同。

呆在這裡,蘇怡安覺得自己的內心與脾性也愈發明朗了,膽子也似乎大了許多。

至少前天崔洵拉著她想要在書房胡來的時候,她用著那位總兵夫人教授給她的小擒拿手將崔洵摔倒在地面上的時候,那家夥臉上的目瞪口呆與不可置信確實大大的愉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