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們南山遇襲之事聲勢浩大,引來各方關注, 然而事情解決得也很快, 中午人被擄, 半夜就成功的將人救了回來。

山腳下各戶人家的馬車早已備好,人剛從山上被送下來, 女孩子們就撲進了家人懷裡痛哭不止。

這次的遭遇實在太可怕也太驚心動魄了, 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賊匪, 言語上的調戲侮辱以及精神上的威脅壓迫,足以讓還年少的少女們崩潰。

更遑論最後那場血腥的屠戮, 雖然本意是為了救人,但不是誰都能面對滿眼血色與零散屍體面不改色淡然以對的。

貴女們被送下山之後, 這次南山營救任務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當然是將匪首押送刑部, 等著拷問審議。

崔媛跟在兄長身邊, 被蘇瀛扶著, 看著兄長懷裡昏迷不醒的姐姐, 一邊強自忍耐眼淚一邊快步跟上,以免延誤找大夫救人的時機。

趁著下山的功夫,蘇瀛解答了崔媛的疑問。

“我和師弟身手最好, 所以走的是懸崖那邊, 公子他們則找來火油兩邊佈置,埋伏人手,因為事關緊急, 所以用了些手段,”說著,他看了前方崔洵一眼,似乎有些諱莫如深,“總之,和營衛那邊說通,互相配合著行動,最後才算是成功救到了人。”

於蘇瀛而言,他知道自家公子是京中有名的少年英才,平日裡也見多了他沉穩模樣,但今晚發生的一切仍舊讓他震驚且敬佩。

他從前以身手武力為傲,雖然遭遇挫折,但內心深處仍舊殘留有那麼一兩分驕傲意氣,可如今見過自家公子行事,心中信念已改,到底,腦子好用才最關鍵,看來日後得督促著師弟們多讀書了。

至於他自己,跟在公子身邊多學學也就是了。

南山這場驚心動魄的夜雨下了整整三天,整個帝京都被淹沒在沉沉雨幕裡,平添裡幾分淒冷。

然而坊間酒樓飯館街邊攤販裡,百姓們議論遇襲之事卻津津樂道,無論是那些膽大包天到膽敢在帝京南山犯事的賊匪也罷,還是不幸被牽連其中的權貴人家的嬌貴小姐也罷,好的壞的一股腦全都浮上水面,轉瞬間傳遍京城。

因為事件影響惡劣且牽涉過眾多勳貴重臣子女,接連幾天炎平帝屢屢發明旨怒斥,從城防營到帝京禁衛再到官員皇子,但凡涉及其中的無一不被申斥,一時間朝堂上動蕩連連。

但此刻外界這些動蕩和宣國公府無關,府裡的主子們更關心的是始終昏迷久久未曾醒來的小主子。

蘇怡安已經昏迷四天,她又是受傷驚嚇又是溺水脫力,整個人元氣大傷,若非請來的幾位大夫和太醫都說人無大礙,只怕宣國公夫妻早就崩潰。

看著床上臉色慘白麵容平和的女兒,宣國公府安撫焦躁的妻子,“再等等,太醫不是說了恬恬只是太累需要多睡兩天?今日的藥已經喂下,說不定到了晚上就能醒過來,所以再等等。”

陳氏被丈夫扶著,連連點頭,“好,我等,我等。”

傷在兒身,痛在母心,宣國公很清楚妻子現在其實聽不進去他這些勸慰之語,畢竟女兒自從救回來到現在人還未醒過來一次,但身為一家之主,他必須得擔負起兩個女人的人生。

所以,吩咐丫頭看護好妻子和女兒之後,他去了前院同這幾日屢屢上門來探望的明遠侯和崔洵見面。

對於將女兒救回來的崔洵,他何止是感激,所以再次見到好友,態度比以往更加熱情。

明遠侯也知道好友心愛的女兒如今情況,若非崔媛受了驚嚇,被她母親強硬勒令在府裡修養不準亂跑,今日跟他一起出門的就不只是兒子了。

想起兒子昨晚和他說的非怡安不娶,明遠侯心裡嘆了口氣,前一次的正式提親已經被宣國公夫妻拒絕,如今再提,頗有幾分挾恩求報落井下石的意味,他心裡有些不願,但想起兒子的堅定態度和莫名自信,到底最後他還是打算厚著臉皮再試一試。

不過,真要求親也不是小侄女還未醒來的此時,還要等過陣子風聲平息些才好。

宣國公同明遠侯各自說了些寬慰話,兩個有過同樣遭遇的父親此時裡裡外外心境甚是相似,交談起來頗覺暖心自在。

崔洵站在一旁,認真打量著上輩子未曾謀面的岳父。

之前他救人時,剛到山腳蘇怡安就被父親搶走一路送回府裡,若非蘇瀛和父親阻攔,只怕他當時就要跟來。

雨夜裡他和宣國公只說了幾句話就分別,今日還是他回來之後第一次清清楚楚面見岳父。

上輩子宣國公府同明遠侯府一起做了帝王權術的犧牲品,他和宣國公府的人從未接觸過,即便是蘇惟,他也只知道那是個身體嬌弱性情溫和且失憶的弟弟,其餘的因著接觸太少感觸不深,只知道蘇怡安很看重記掛這個弟弟,畢竟是蘇家僅剩血脈。

他的記憶裡有之前的記憶,無論是崔媛同蘇怡安的相熟也好,還是兩人幾次的相遇交往也罷,包括他請求父母替他向宣國公府求親被拒的記憶都一清二楚。

這幾日在家裡,他除了養身體,做的最多的就是整理記憶。

畢竟前生和今生不同,他既是帝京之內曾經人人喊打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權閹,也是亭廊水榭竹林假山裡愛慕蘇怡安的少年。

交替錯亂的記憶讓他頭痛了好久才慢慢理順,如今,過去和現在,現在和未來,他分得清清楚楚。

所以說,付出偌大的代價換來如今這些,當真不虧,那個老道士倒是沒騙他。

崔洵看向父親和岳父,低眉垂目,恭敬開口,“父親,伯父,我想去探望怡安。”

明遠侯看了兒子一眼,再看向好友,宣國公神色慈愛,“既然是阿洵的心意,那去看一看也好,不過怡安現在人還未醒,只怕是不能當面感謝賢侄救命之恩,還請多擔待些。”

“她安好才最重要。”崔洵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饒是之前聽了妻子傳話本不欲結親的宣國公,此時也有幾分意動,覺得這當真是個很好的未來女婿人選。

畢竟,女兒南山遇險之事這孩子出力甚多,且對恬恬的在意與看重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