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身紫服容貌昳麗,其風姿不減當年,只是一雙眼睛暗淡無色像一隻失了神采的吊線木偶。

冥王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掌,那雙手掌是溫熱的不再是冰冷的。他的嘴邊像是終於忍耐不住了一樣,溢位了一聲輕笑。

“殿下......”

自從他來到了陰暗無光的冥界,做了這個高高在上冥王,他才知道思念一個人是會這麼劇烈的。他總是躲在這大殿之中,高高的俯視所有人,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孤獨,而這孤獨和冷寂,將他內心的思念無限倍的放大。

它就像是冥界中最陰冷的風,一直冷到骨髓深處,連綿不絕徹骨陰寒。

她死後不久,他用盡方法才搜尋到一絲殘魂,他將那絲殘魂縫在爐鼎之內,讓這世間最陰冷最怨毒的魂魄慢慢煉化侵蝕,就是為了等來這一日。

她終於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並且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一個人。他終於可以不躲在暗處偷偷的看著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肆無忌憚的擁抱她。

這麼多年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久違的救贖。

他溫柔的撫摸著晏紫君的長發,在她耳邊輕喃道:“殿下,你看到那個人了嗎?”

他指著柳宴殊,誘哄道:“只要他死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晏紫君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光芒,她抬頭看向柳宴殊。柳宴殊看著她的眼睛,那裡再也看不見當初的依賴和信任,只盛滿了冰冷和殺意。

對了,她已經不是餘璃了。

晏紫君手一伸,躡雲劍已經在手。她輕輕一震,劍鞘便脫落在地。古樸的劍身裸露在外,許久不見天日的躡雲劍彷彿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殺意,透露出一絲冰冷的寒光。

花辭顏頗為吃驚看著渾身充滿殺意的晏紫君手躡雲劍朝著柳宴殊走去,她的腦海裡不禁響起了餘璃天真而活潑的聲音:“我當然喜歡知觀啊,他對我可好了,我也好對他好,我要一輩子都陪著他。”

她實在也不算是一個好妖怪,竟然會因為凡人區區的一點恩惠便毅然決然的舍棄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她相信,當初餘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一定是喜歡著柳宴殊的,即使她還不懂什麼是愛。

可這時間到底有什麼力量,才能將當日和睦的兩個人變得拔刀相向?

躡雲劍的劍尖直指著柳宴殊,劍柄脫手,躡雲劍直直的朝著柳宴殊的方向飛去。劍身一下子穿過了柳宴殊的身體,柳宴殊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血湧如注的血洞,他下意識的想要拿手去堵,可他雙手被縛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鮮血噴湧而出。

他初遇餘璃的時候,她也是想她這般為人所傷狼狽的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他看見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心中心痛萬分面上卻只能波瀾不驚。

柳宴殊又嘔出了一口鮮血,躡雲劍乃是上古神器戾氣極重,平常人根本承受不住。可面前的晏紫君明顯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只見她指尖掐訣,一塊塊深藍色的冰錐漂浮在空中,正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以他凡人之軀承受躡雲劍一劍已經是不容易,如若再中了寒冰訣,那便真是必死無疑了。

冥王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當他看到餘璃對柳宴殊抱有的情感的時候,他憤怒嫉妒,若不是為了拿到他手中的龍紋玉佩和餘璃,他早就將眼前這個多事不自量力的道士捏碎了。

可是幸好他沒有這麼做。

眼下的這個情景彷彿更合他的心意,柳宴殊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要複活的晏紫君。你一個凡人竟然痴心妄想的喜歡上一個神,你配嗎?

他盯著晏紫君指尖的冰錐,沒錯就這樣,快殺了他,讓他知道被自己心愛之人所殺的痛苦。

“不要!”花辭顏突然沖了出來緊緊的抱住晏紫君的腿。

她是想要成仙,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冥王會讓晏紫君親自殺了柳宴殊。她自問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甚至當初想要留在餘璃身邊也是懷有企圖,但是她和餘璃同處一室這麼久,若說沒有半分的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見餘璃的時候,總覺得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麼的天真不諳世事,又這麼的容易依賴一個人。只不過餘璃的運氣好了些,而她的運氣稍微差了點。她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過自己心愛的少年,但是到最後,卻也是她親手殺了他。

她並不悔恨,那是因為他的少年背棄了她。但是柳宴殊不同,他是真心的喜歡著餘璃,真心的對她好。

她這一生,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身邊的人和她遭受同樣的事情。

倘若有一天,餘璃清醒過來了,想起自己殺了她最信賴最喜歡的人,那她要怎麼辦呢?何況,這件事情,她也是幫兇。

花辭顏曾經以為自己為了成仙可以努力的做一個壞人,但是到最後,她還是失敗了,她做不到。

她總是說餘璃不像是一個好妖怪,看來,她也不算是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