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一下子被撲滅了,她聽到了許多人的歡呼聲。

她彷彿如墜冰窖,冷的徹骨,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鑽入到她的身體內,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雲清已經昏死過去,而她終於化作了一個人,站在床邊溫柔的看著他。

她慢慢地靠近他,想要伸出手去觸控他,外面的人見火勢熄滅都跑進來救人,她怕被人發現,撿起地上的畫軸隱了身。

她看著村裡的人將他背起,他們穿過她將雲清背到了外面。

那一場大火,讓雲清失去了雙親,她雖然化身為人但是畫卷也被火星所燃,她面目被大火所毀,十分醜陋。雲清醒來之後傷心欲絕一蹶不振,再不複往日景象,她如今面目可憎羞於見他,只是日夜隱身伴在他身旁。

白日裡,她只敢以這種方式陪伴在他身邊,只有等到夜晚入睡,她才敢露出身形靠近一些看看他碰碰他。

雲清越來越頹廢,到後來如同乞丐流落街頭,有許多人前來勸他,他都一概不聽。她心中又是傷心又是著急,她不想看見這樣的雲清。她之前日夜陪伴在他身邊,他總是對著她傾訴衷腸,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雲清是怎樣熱愛詩書是怎樣希望有一天能夠功成名就光耀門楣。

她看他流落街頭,和乞丐一同躺在地上,心中急切便現出身形前去勸他。她知曉他很久沒有進食腹中饑餓,但是又在孝期吃不了葷腥所以特意買了一包饅頭前去看他。

“這個給你。”她蹲在雲清的面前,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緩一點陌生一點,努力的將自己變成一個陌生人。

雲清只是抬眼看了看她手中的饅頭,轉了轉身便不再搭理她,她握住饅頭的手指緊了緊,耐心說道,“公子,人世間總有幾樁悲傷之事,但是人卻不可以長久的沉湎其中,這樣沒有任何的意義,這樣於人於己都是禍害。小女子不知公子發生何事,但是天下父母都有一顆望子成龍之心,若是公子的父母看到公子如今模樣,只怕也會為公子傷心擔憂。”

說完,她放下手中的饅頭轉身就走。

她在轉角處隱身,偷偷的看他拿起那袋饅頭使勁的往嘴裡塞,她看到了他嘴角的淺笑便也捂著嘴和他一起傻笑。

雲清彷彿慢慢的振作起來了,他不再每天蓬頭垢面露宿街頭,他去了一間佛寺靜心也是為了給父母祈福。她並非人身,天生不能靠近佛寺,但是好在雲清每隔幾日就會到山下的小溪附近散心,她便每日等在附近,想要偷偷看他幾眼。

“我聽說,這世間花鳥魚蟲都有靈,都可成妖成仙。”她聽見雲清對著一朵花自言自語。

他說,“你若有靈,將來行走於天下,若是遇到一位碧衣女子,可否替我告訴她,多謝她。另外,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見她。”

他想再見見她。

嫿女那日去了尹家因而來晚了,她急匆匆的趕回來,剛到此處便聽到了這句話。她身上還掛著尹公子的鮮血,周身還圍繞這沒有散去的血腥味,聽聞此言心下大震,她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一雙手腳都不知道放在那裡。

她原以為雲清早就已經忘記了她,畢竟他們只是匆匆見過一面。可原來,他從來不曾忘懷,甚至說想要再見見她。

這個認知一直徘徊在嫿女的腦海中,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開懷大笑。

自從那日以後,她再也不在山腳下苦苦守候了。

她想方設法從別處尋來了一截神木的枝椏,她將那截木頭雕刻成她原本的樣子,往裡面注了大半的靈力。

畫卷已毀,她不過只是畫中的一部分,那幅畫也就是她的本體,想要重新修複原有的容貌,除非重新尋找一個寄居之所。神木雖然有靈,但是終究不是她的原體,對她的靈氣和魂魄都下意識的抵抗,她找尋了一個安靜的山洞在此閉關,每日往神木之中注入靈體,希望能夠和它慢慢磨合。

三年以來,她無一日不想著雲清。她對他的思念猶如藤蔓一般瘋長,漸漸地啃食著她脆弱的心。她每日都潛心修煉,希望能夠早一日實現他的願望,希望能夠早一日站在他的面前。

可她一覺醒來之後,神木不見了。

她找遍了整個山洞都不見她的蹤影,她與她相處三年,她又承了她大半的靈力,氣息與她十分相近。她一路尋著她的氣息找來,終於在佛寺的半山腰下找到了她。

她與雲清站在一處,臉上掛著傻氣卻燦爛的笑。

她看到雲清的眼神的時候,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她提前生出了自己的意識,偷偷的跑出了山洞找到了雲清,但是因為魂魄不全所以形同痴呆。她有了她的殘存記憶,記得她曾經給過雲清一袋包子,記得她穿著一身碧色的衣服,也記得,她喜歡她。

她原本想,等到有朝一日她和神木能夠融合,她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雲清面前,能夠理所應當的陪在他身邊。

三年來,她因為這張醜陋的容貌而躲躲藏藏不敢現於人前,如今一場變故,她反倒成了最多餘的那個人。

她甚至連傷心的資格都沒有,只因雲清從頭至尾,根本不知道這世間有過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