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試探(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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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杜安正告訴我,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也永遠忘不了那隻停在窗欞上的畫眉鳥。"
後來的後來,聶東呈死了,他一輩子都沒有再離開過長夜村,甚至後來的一些小孩子都以為他就是長夜村的原住民,也沒有村民再排擠他,哪怕他再也算不清賬。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真的會融入那裡,聶東呈就是最好的範例,可他是走不掉嗎?不是,只要他願意,這大山並非天塹。那他是不想走嗎?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地跟杜安正說他想念故鄉的酒了。
年幼的杜安正從來都聽不懂聶東呈說的這種兩相矛盾的話,想走,能走,卻始終不走,直至客死他鄉,埋骨青山,聶東呈也再未踏出長夜村半步。
聶東呈死的那天剛好是長夜村外出買賣物資的日子,姓王的那戶人家身強力壯,經常擔任這項活計,相應的,他們也能看看外面的風景。那天聶東呈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村長來看了搖搖頭說命不久矣,大概是癆了,聶東呈把已經二十六歲已是族長的杜安正叫到面前,有氣無力地講了最後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杜安正十八年前聽過,是那群自稱白蓮教的農民起義的故事,可是當時聶東呈沒有講結局。
這一次,聶東呈把結局補上了。
"...失敗了,都失敗了,我們走得太遠,偏離了本心,最忠心耿耿的吳中辭叛變了,我不怪他,他從想要推翻宮殿裡那些傢伙的人,變成了另一個宮殿裡的人;林阿眉無心輔佐新的佛母,我也不怪她,她是一隻自由的鳥兒,是沒辦法被困在什麼地方的;至於我...聶東呈,我曾官至正三品奉天府府尹!"他的音調猛然拔高,彷彿能穿雲裂石,直達天聽。
"但終究逃不過生老病死的結局我們的出現究竟改變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無數百姓擁護下的我們只是大清王朝下一朵不起眼的水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本是那朱門之人,卻落得凍死骨之結局。“聶東呈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音調也越來越低沉,杜安正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約莫也就這幾句話的工夫。
"我遍觀前朝經卷典籍,仰察天象,俯視人情,竟找不出生門所在,是我找錯了嗎杜安正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麼東西,反正聶東呈經常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這時,村口響起了一些騷動,那到山外買賣物資的人回來了,他還帶回來了一個訊息,說是料到聶東呈一定會感興趣,專程駐足聽了兩刻鐘,這才回來。
"嘉慶皇帝駕崩了。"杜安正把這句話帶給了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聶東呈。
這句話彷彿有魔力,聶東呈在聽到的一瞬間瞪大了雙眼,眼角近乎能滲出血絲,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用力地在床榻上捶了好幾下,邊捶邊含混不清地呼號著什麼,最後,他的動作戛然而止,身子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咣噹+聲倒了下去,半邊身子斜斜地掛在床邊。
死亡來得如此突然,就像長夜村中那些誤入黑夜的人一樣。
聶東呈是真的融入了長夜村的,從生到死都是。
杜安正有些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打算走出房間去通知大家聶東呈死了的訊息,一會兒再一起把他給埋了,這對一個外人來說算是莫大的殊榮。可是他剛轉過身,就發現自己養的那隻老貓,玄,趴在門口,嘴裡叼著一隻死去的畫眉鳥大口地嚼著,血絲順著玄的鬍鬚點點滴下,落在地上彷彿勾勒出一個女人的背影。
有的人從外面來,卻成為了這裡的一部分,有的人在這裡出生,卻總想著離開。
前者是聶東呈,後者則是杜安正。
在聶東呈死前,杜安正從來沒有直面過這個問題,可是聶東呈的死像是一根尖銳又滿是毛茬的刺,狠狠扎進了杜安正的心裡。他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粽子和月餅又有什麼區別,上元節真的會有滿天的燈籠嗎..最重要的是,他想替聶東呈去看看新登基的那位皇帝是堯舜還是桀紂。
聶東呈不能白死啊,他死了自己沒故事聽了沒故事聽又能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親眼去看看那些故事好了。
於是在某一天的夜晚,杜安正帶著快要老死了的玄走入了濃墨一般的夜色中,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長夜村的村民出山買賣物資的時候聽說當朝一位姓吳的大人物在外出遊玩的時候遇刺死了,刺殺吳大人的逆賊身邊跟著一隻很厲害的貓,幫助他逃掉了官兵的圍捕追殺。那人講完搖搖頭,直呼瞎他媽扯淡,貓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肯定是官府為擺脫保護不力的罪責想出來的蹩腳藉口罷了。
故事到這兒就算講完了。
玄先生抓著車廂上方的把手儘量穩定住身體,他敢發誓,程知勿的車絕對比自己的那個故事還要曲折顛簸。
"你們在無光之地裡遭遇了什麼?“程知勿最關心的是這個,當然,免費聽一個故事他也是很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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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我那個時候剛剛開啟了一些靈智,林阿眉雖然是妖怪,但吃掉她還不足以讓我在短時間內成為合格的妖怪,我只記得在那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中,杜安正抱著我走了很久很久,我們像是掉進了某個無邊無際的地洞裡,比起恐怖的禁忌之地,那裡更像是一座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