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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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夜淅淅瀝瀝的冬雨, 土路有些泥濘不堪,卻能看出昨夜沒有車馬行人過路留下痕跡。可能也是因為這場雨, 驢子的屍體並沒有遭到其他動物啃食。
不過孫老大夫卻暫且顧不上處理毛驢, 他的藥童安然剛一靠近進驢車車禍現場就受了刺激地啊啊啊叫出聲來, 顯然重來舊地使得已經啞了五年的安然被激起了某些記憶。
“小安不要怕,為師在這裡,你想說什麼可以慢慢說。”孫大夫頗為吃力想要止住以頭搶地的安然。安然滿臉的驚恐與害怕,而除了啊啊聲之外, 他只反複說了一句話‘我不傻, 我不傻, 我不傻。’
展昭趕忙幫著孫大夫拉住了有些癲狂的安然。別看安然才十三歲出頭, 他這股瘋起來的力氣還真的挺大。展昭覺得這與拉一頭犟牛的感覺差不多。實話實說,現在安然的這幅模樣彷彿是真的傻了。
“孫大夫, 您老撿到安然之後有沒有帶他來此地辨識過?”展昭有些費力地終於讓安然不再瘋也似的地去撕扯衣服,“之前,安然有沒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撿到小安後, 他大病了一場。在他病癒之後, 我帶著他來過好幾次,但那個時候他一直沒有什麼反應。”
孫大夫也對安然忽而驚恐的模樣有些不解,他輕撫這安然的背脊。雖然安然顯得地有些瘋傻,但是能夠有反應也算一個好訊息,起碼他不再是對過去完全木然。“小安, 你不傻, 你一定會好的。告訴師父, 從前是誰說你傻?”
安然茫然地看向孫大夫,這會他換了一句話唸叨起來,“沒有人說我傻,沒有誰說我傻。我不傻,我是第一聰明人。”
“好,小安是第一聰明人。那麼告訴師父,你記不記得從前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孫大夫略有期待地看著安然,此前的五年裡還從未聽安然說話,現在就算安然什麼都不記得了,他能夠開口說話就是一大進步。
第一聰明人?哪裡的第一聰明人?展昭不知哪裡有過安然這般的聰明人,他見孫大夫順著安然的話說了下去,但安然不再回答其他僅是重複著這一句,即便如此孫大夫還是一臉欣慰。
可憐天下父母心。展昭不由地著想起了胡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大概他小時候胡舟也是如此順著他的吧?
另一側,月枕石看著刑捕快移開了驢蹄,狹小的坑裡確實有一根斷裂的桃符,兩寸左右木條落在了驢身邊,還有一部分仍在土中。
刑捕快將土中剩餘部分抽了出來就咦了一聲。一般桃符長七八寸,一半刻字刻畫,另一半空白部分插在土中。這一根桃符的下方空白部分明顯少了兩寸,而且裂口處還有一抹暗紅色。
“已經聞不出原本的氣味。”刑捕快湊近嗅了嗅了那一抹暗紅,僅從表面也無法判斷它到底是血跡還是顏料痕跡,再說這一根桃符的木質多有腐爛,它應該有些年頭了。“有些奇怪,桃符每年都要換,舊的大多就當柴火燒了。誰把這一根桃符插在路中?”
“用來做標記?”月枕石不確定地看向土路,這下面該不會埋著什麼吧?“刑捕快,你說要不要挖?”
刑捕快看向跟著同來三位腳店夥計,他們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傾翻驢車給換上了新的車輪,一番敲敲打打之後這個車廂還能使用。
“來都來了那就挖,說不定挖出一包無主的金子。見者有份,大家可以平分了過年。”
刑捕快也不磨嘰抄起鐵鍬就開挖,他心裡明白挖到金子的可能性很小,而最好的情況是下面什麼都沒有,但要是運氣衰了一些很難說是否會挖出屍體。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誰會把屍體埋在路當中,還特意在上面插一根桃符?
趁著刑捕快挖土,月枕石打量起了這根斷裂的桃符。被驢蹄踢折的兩寸刻著一個人像,很顯然它不是神荼、鬱壘的神像。
可別說因為凡人誰都沒見過神仙的真容,所以一千個雕刻師父能刻出一千種不同的神像,這根桃符的刻像一看就是手裡抱著鯉魚的男娃娃,正是時常出現在年畫上的那一款抱魚男孩。
區別經典年畫造型的年年有餘,桃符上精雕的胖娃娃面無笑容,他懷中抱的那條魚垂了下來,簡直是一條斷頭的死魚。
再說從坑裡取出部分,其上兩寸刻著些許文字,不是什麼大吉大利的新年祝福語,也不是什麼邪祟規避的驅邪短語,單從字型上來看長得與漢字結構正好相反。
展昭與孫大夫一起安撫了安然,終是讓小藥童漸漸平靜了下來恢複到了平時的模樣。孫大夫就帶著安然一起去處理死驢,展昭也能看一眼土坑桃符到底有何發現,這一眼就看出了桃符上的字型是水書。
“桃符上怎麼會刻著水書?”展昭見月枕石露出疑惑的眼神,簡單地說了幾句他與胡舟借宿水族村寨時聽到的傳聞。
水族中有一類神秘的鬼師,他們掌握了一門可以溝通幽冥的文字,從外形上來看正與漢字的結構相反,故而也稱為反書、殄文。其中水書一分為黑白兩書,白書見於日常生活,諸如喪葬、生産、造房、嫁娶、問蔔等等都會用到。黑書則極其詭異,聽說能夠以其放鬼與退鬼。
“師父與我進入村寨之際就聽過傳聞,外人進村子一定要遵守規矩,也不能告訴他人生辰八字,也要注意隨身物品是否遺失。因為利用黑書加以生辰八字與隨身之物,鬼師就能夠在活人身上放鬼而控制人。如果想要解除這種狀態,就必須要找鬼師退鬼才行。”
展昭並不完全相信黑書的傳聞,但是他曾親眼見過村寨石碑上刻著的白書。他可以不信鬼書的力量,但不妨尊重當地的文化習俗,從沒有想過尋釁挑事去將傳聞中鬼師招惹出來。“水書屬於水族秘術藏於黔貴之地。雖然蜀地與黔貴之間開通商路不時會有商客往來,但是篆雕刻水書的桃符未免也太少見。”
在兩人說話間,刑捕快手上的動作停了。他板著一張臉搖搖頭,以這些年挖坑遇屍的經驗,剛剛鐵鍬肯定是碰到了一具屍體。
不出刑捕快所料,他再稍稍再挖了幾鍬先看到屍身後腦勺的頭發,隨之而出的腐臭味證明瞭這具屍體死了有段時間了。又將屍體翻轉過來,其面部已經腐蝕到看不出本來的面貌,僅能從衣物上初步判斷,死者穿著粗布麻衣而非綾羅綢緞。
原本在圍觀的腳店夥計們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幾步。其中有人就嘀咕到,“把屍體扔到山裡去都比埋在土路下要好。我是寧願被野獸吃了,也不想沒日沒夜地被車輪壓過。”
正是這個道理,將屍骨埋在路中是一種忌諱,彷如讓其受到萬人踐踏,死後不得安寧靈魂不得超生。
棄屍於此,說不清究竟是何用意,到底是與死者有深仇,還是為了不被輕易發現屍體。因為土路不比官道,往來經過這一條岔路的商客不多,而這個棄屍的坑挖得夠深,如果沒有插著桃符的小坑絆倒了驢蹄子,也許得到猴年馬月的一場地震才能將屍體給弄出來。
雖然暫且不能斷定埋屍的動機,刑捕快適才在挖坑的過程裡能夠確定的是屍坑的土質較為緊實。這一具屍體被埋的時間有些久,與屍身腐爛的情況結合在一起看,起碼超過了兩三年甚至更久。
那麼為何路上突然多出了一根桃符?腳店的夥計不時會行路運送貨物,他們從沒有看到過此截桃符,也沒有聽過往來的商客說起路中插著什麼。這都說明桃符是近期插入了坑洞,到底是巧合還是別有深意,又是誰將特殊的桃符插入了小坑裡?
“好吧,看來這個假期要打折了。”刑捕快先用一塊布蓋住了死者的臉,他也想不明白桃符與屍體的關聯。此地距離眉山不遠了,索性就將此案報給眉山巡檢司,讓分管這一塊的同僚來偵破謎團。“小展、小月你們在此地等一等幫忙守著土坑,我這就去快去快回。至於其餘諸位請隨意先回腳店也好。”
那還用選嗎?正常人誰會想要與屍同處。